他看着两人,加重了语气:“这三条,一条都不能含糊!宁缺毋滥!哪怕暂时只能装备少数人,也绝不能让一杆枪、一挺机枪落到不可靠的人手里!明白吗?”
王卫钦沉吟片刻,问道:“殿下,如此筛选,范围恐怕不大,且核查身份颇费时日……”
“时间紧迫,但此事关乎生死存亡,慢一点也要确保稳妥!”朱明夷打断他,“先从各营老兵、伤兵营以及新招募的流民青壮中仔细甄别。优先装备那些即将开赴潼关的部队,尤其是神机营和破军营的骨干。此事由你们二人亲自负责,常葳,你抽调亲卫配合王将军,严密监控,一旦发现有人试图钻空子或者打探消息,立刻拿下!”
常葳抱拳:“卑职明白!定不负殿下所托!”
王卫钦也郑重道:“末将领命!必将此事办得滴水不漏!”
“好,去吧。记住,此事要绝对保密,筛选过程务必低调进行。”朱明夷挥了挥手。
两人再次行礼,转身离去,脚步都带着沉甸甸的责任感。
书房里又只剩下朱明夷一人。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给桌案上的地图染上了一层血色。
王卫钦和常葳都是可靠之人,但他心里那份不安却丝毫没有减少。
潼关!
李自成的三万残兵败将,那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亡命徒,绝不好对付。更何况,他们身后还有虎视眈眈的八旗铁骑!
侯天禄勇则勇矣,但毕竟是初次独当一面指挥如此大规模的防御战。那些新式武器,尤其是“飞天煤气罐”,威力虽大,可毕竟是新东西,万一使用不当……
不行!
朱明夷猛地站起身。
他必须亲自去潼关!
不亲眼看着防线布置妥当,不亲手把那些“大杀器”交到最可靠的人手里,他寝食难安!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遏制。他当即唤来亲卫,准备下令安排行程。
就在这时,尤清澜和秦娜联袂而来。她们似乎是听到了风声,脸上都带着明显的忧色。
“殿下,您真的要亲去潼关?”尤清澜率先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急切。西安城防初定,新政刚刚推行,百废待兴,主帅亲身犯险,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秦娜没说话,只是走到朱明夷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一双明眸里满是担忧和恳求。
“关中稳固,系于潼关一役。”朱明夷看着她们,语气不容置疑,“侯天禄虽勇,但李自成非同等闲,更何况还有不明底细的清军。我不去,不放心。”
“可您是一军之主,坐镇西安调度全局才是正理!”尤清澜据理力争,“前线有侯将军、王将军他们在,您何必……”
“清澜,你不懂。”朱明夷打断她,“这次不一样。这一战绝不能出任何差错。我必须亲自去盯着。”
尤清澜还要再劝,可见朱明夷眼神坚定,知道劝不住了。她深吸一口气,眼神一转,语气也变了:“好!您要去,妾身也去!”
“胡闹!”朱明夷皱眉,“前线刀枪无眼,你们去凑什么热闹?”
“殿下忘了?您上次赏我的那把半自动神机铳,还没见过血呢!”尤清澜扬了扬下巴,带着几分执拗,“妾身虽是女子,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再说了,路上总得有人照顾您的饮食起居吧?”
她这话,既是表明决心,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嗔和亲近。
秦娜见状,也鼓起勇气,柔声道:“王爷,奴……奴家也想跟着去伺候您。”她声音虽轻,但眼神同样坚定。自从跟了朱明夷,她的天地便只有他一人,他去哪里,她便想跟到哪里。
朱明夷看着眼前两个女子,一个英气勃勃,一个温婉柔顺,此刻却都露出了同样的倔强。他有些头疼,但也有些无奈的暖意。
他知道尤清澜的性子,决定的事很难改变,何况她确实身手不凡。秦娜……罢了,让她留在西安,恐怕也是日夜担心,反而不妥。
“唉……”朱明夷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要去也行,但必须答应我,一切听从安排,绝不能擅自行动,更不能靠近危险地带!”
尤清澜立刻展颜一笑,仿佛刚才的担忧一扫而空:“放心吧殿下,妾身省得!”
秦娜也露出了安心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赶紧准备吧,”朱明夷挥挥手,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挑些得力的护卫,轻车简从,我们尽快出发!”
五月初五,端阳。
潼关的天气已经带上了初夏的燥热,黄土塬上的风卷起尘沙,拍打在关城新砌的垛口上。
两个月,仅仅两个月,这座见证了无数兵戈的雄关,在朱明夷不计成本的投入和数万民力的日夜赶工下,已然脱胎换骨。原本因战火而残破的城墙被加高加厚,夯土层外又包砌了一层厚重的青砖,关键地段甚至浇筑了铁汁。城楼、箭塔、角楼焕然一新,密密麻麻的射击孔如同凶兽的眼睛,俯瞰着关外的古道。
最让守军们安心,也让偶尔窥探的斥候心惊胆颤的,是城墙上那些看似不起眼的“新玩意儿”。一些用厚木板和湿牛皮伪装起来的阵地里,隐约可见粗大的铁管斜指天空,旁边堆放着圆滚滚、黑乎乎的“大冬瓜”——正是那三十套“飞天煤气罐”发射架和它们致命的“炮弹”。而在垛口之后,是装备了崭新莫辛纳甘步枪的神机营士兵,冰冷的枪口指向任何可能出现的敌人。
侯天禄站在南门城楼上,手按腰刀,眺望着东南方向蜿蜒而来的土路。他身边,破军营和铁壁营的将士们也各就各位,杀气腾腾。这些久历沙场的悍卒,在经历了“风雷”行动的洗礼和新军械的武装后,士气正旺。
远处,烟尘大起,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正缓缓接近。旗帜混杂,残破不全,但那面巨大的“闯”字帅旗,以及旗下簇拥着的密密麻麻、衣甲不整却透着一股凶悍之气的兵卒,昭示着来者的身份。
李自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