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他看到打头阵的军队旗号时,脸色瞬间变了。
那是侯天禄的破军营!是那支悍不畏死的精锐!
紧随其后的是一面绘着巨大火铳的旗帜——神机营!还有那支新组建、专门对付内部敌人的锄奸营!
“快!关门!准备迎战!”王氏族长声嘶力竭地吼道,心中的不安迅速扩大。
坞堡大门紧闭,弓箭手登上墙头。他们以为能像以往一样,凭借坞堡坚固,耗退官军。
但他们面对的,是愤怒到极致的秦军。
侯天禄根本没废话,直接下令:“神机营!轰开他娘的!”
背着神机铳的军士们立刻行动起来,几个人一组,吭哧吭哧地将那些造型奇特、酷似大号煤气罐的“开山裂石霹雳炮”推到阵前。
炮车简陋,轮子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吱嘎作响,引得堡墙上王家的家丁们一阵低低的哄笑。
一个年轻的炮手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低声对旁边的老兵嘟囔:“班头,这玩意儿真能行?”
老兵瞪了他一眼:“闭嘴,殿下的东西,什么时候不行过?”
“上次试炮那动静,你忘了?”
年轻炮手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语,手脚麻利地开始检查炮身。
王卫钦策马立于炮阵之后,目光冷冷地盯着二百步外那紧闭的坞堡大门。
门楼上,王氏族长扶着墙垛,看着秦军推出那些奇形怪状的铁疙瘩,脸上露出不屑。
“哼,装神弄鬼!”
“传令下去,弓箭手准备,等他们靠近了再射!”
他身边的管家连忙应是。
王氏族长又补充道:“告诉下面的人,守住了,每人赏银十两!”
堡墙上的守卫们顿时精神一振,看向下方秦军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贪婪和凶狠。
秦军炮阵这边,炮手们已经完成了准备。
一枚枚黑乎乎的“霹雳子”被小心地旋开引信盖,塞入炮管。
负责点火的士兵手持长长的火把,等待着命令。
班头举起了右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手上。
坞堡上的喧哗声似乎也小了下去。
班头的手猛地劈下。
“点火!”
“嗤——”
火把准确地点燃了炮管底部的引线。
引线燃烧,发出细微的声响,冒出缕缕青烟。
坞堡上的王氏族长瞳孔微微一缩,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放……”
他刚想喊放箭,一阵沉闷得如同远方滚雷的巨响就压倒了一切!
“轰!”
“轰!”
“轰!”
不是一声,而是数门霹雳炮几乎同时发出了怒吼!
地面似乎都颤抖了一下。
炮手们被巨大的后坐力震得连连后退,有人甚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几枚“霹雳子”拖着不太稳定的轨迹,发出怪异的呼啸声,歪歪扭扭地砸向王家坞堡的大门。
王氏族长脸上的不屑彻底僵住,嘴巴微张,眼珠子瞪得溜圆。
紧接着,是比炮响更加恐怖的爆炸声!
“轰隆——!!!”
仿佛平地炸开了一个惊雷!
那扇足以抵御寻常撞木、厚重无比的包铁大门,连同门楼的一部分,瞬间被撕裂、炸飞!
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木屑、碎砖、扭曲的铁皮和人体残肢,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爆炸产生的烟尘和火光冲天而起。
原本坚固的门洞位置,变成了一个巨大、狰狞、冒着黑烟的豁口。
门后准备抵抗的家丁护院,在爆炸中直接化为乌有,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坞堡内外,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烟尘弥漫,碎石簌簌落下。
侯天禄看得双眼冒火,猛地抽出斩马刀,向前一指。
“破军营!冲进去!杀光他们!”
他的声音如同炸雷,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杀——!”
早已按捺不住的破军营骑兵如同开闸的洪水,呐喊着冲向那个还在冒烟的缺口。
“杀啊!”
侯天禄一马当先,率领破军营如潮水般涌入坞堡。
坞堡内的家丁护院试图组织微弱的反击。
但在杀红了眼的破军营面前,他们的挣扎就像螳臂当车。
更何况,旁边还有一群眼睛冒火的本地农户。
农会干部领着他们,成了最热心的向导,直扑那些平日作威作福的目标。
“就是他家那个王管事!上次还抢了我家的鸡!”
“那个穿绸缎的胖子,他儿子打断了李老三的腿!”
“祠堂!王老贼肯定躲在祠堂里!”
“地窖在那边,藏着粮食和银子,还有他刚抢来的小妾!”
士兵们顺着手指的方向冲去,毫不犹豫。
在这些穷苦百姓和愤怒士兵眼里,往日高高在上的老爷们,此刻不过是待宰的肥猪。
杀戮开始了,迅速蔓延。
名单上的主犯是跑不了的。
士兵们踹开雕梁画栋的大门,冲进精致的庭院。
那些平日里锦衣玉食、鱼肉乡里的士绅,还有他们同样养尊处优、尖酸刻薄的妻妾,此刻惊恐万状。
张石头一家惨死的景象在士兵眼前闪过。
那些被吊在村口、舌头伸得老长的流民。
还有农会干部那双被砍断、血肉模糊的手。
一个士兵看着瑟瑟发抖的士绅,啐了一口:“报应!”
另一个士兵狞笑着举起刀:“轮到你了!”
军令?纪律?
在滔天的恨意面前,这些早已被抛诸脑后。
“一个不留!”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刀斧棍棒毫不留情地落下。
哭喊声,求饶声,很快变成了濒死的惨叫和骨头碎裂的闷响。
平日嚣张跋扈的家丁护院,成片倒下。
躲在暗处、床底、米缸里的士绅被一个个揪出来。
他们的脑袋像砍瓜切菜一样被剁下。
那些穿着绫罗绸缎的女人,尖叫着四散奔逃,很快也被狂怒的士兵抓住。
混乱中,撕扯、拖拽、凌辱,最后归于死寂。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锄奸。
这是一场彻底的、带着毁灭性的清算。
同州府,朝邑县。
咸阳城外,某个坞堡。
凤翔府,乡间大宅。
类似的一幕幕,在关中各地上演。
试图据险顽抗的坞堡,被霹雳炮轰开缺口。
自以为藏得隐秘的劣绅,被熟悉地形的佃户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