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互相搀扶着,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许多人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喜极而泣。民夫们也瘫软在地,脸上分不清是汗水、泪水还是血污。
朱明夷站在垛口,看着潮水般退去的敌军,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些。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扶着冰冷的城砖才勉强站稳。刚才的厮杀虽然他没有亲自参与,但那股巨大的精神压力,几乎将他榨干。
尤世威、王卫钦、侯天禄也走了过来,脸上都带着疲惫和兴奋。
“他娘的,总算把这帮龟孙子打退了!”侯天禄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咧开大嘴笑着,露出一口被硝烟熏黑的牙齿,“殿下的神机铳,真他娘的好用!比老子的家丁弓箭手还准!”
王卫钦抚着短须,看着城下丢弃的尸体和装备,眼神复杂:“闯军伤亡至少在两千以上。这只是第一天,李过、刘芳亮绝不会善罢甘休。”
尤世威点了点头,看向朱明夷,眼中带着由衷的敬佩:“殿下指挥若定,神机铳初显神威,挫动敌锋,实乃大功!只是,贼军虽退,围城之势已成,东南角的飞楼仍在搭建,他们显然是在等待重型器械。”
“只是殿下。‘’尤世威面色依旧凝重,“今日一战,我军不过小胜。”
“小胜?”朱明夷挑了挑眉,看着城下丢弃的许多具尸体,“尤老将军,这阵仗,怎么看也不算小胜吧?”
王卫钦接口道:“殿下有所不知。今日攻城的,多是闯军裹挟的流民饥民,并非其精锐。他们只是在试探我军虚实,消耗我军箭矢、滚石。李过、刘芳亮麾下的老营精兵,尤其是那些马队,今日可都按兵未动。”
侯天禄也收起了嬉笑,瓮声瓮气地补充:“没错!那些跟着李闯南征北战的老贼,才是硬骨头!今天连他们的影子都没见着。而且,贼军的飞楼、撞车都还没造好,等那些大家伙推上来,真正的硬仗才开始。”
朱明夷脸上的轻松顿时僵住。原来这一下午的血战,在这些老将看来,仅仅是道开胃小菜?他看着远处闯军营地里重新聚拢的人群和隐约可见的骑兵轮廓,心头刚刚放下的石头又悬了起来。看来,自己还是太乐观了。
“立刻清点伤亡,救治伤员,补充守城物资!”尤世威有条不紊地开始下令,“各部轮换休息,加强警戒,尤其是夜间,谨防贼军偷袭!”
“是!”将领们轰然应诺,各自忙碌起来。
很快,伤亡数字统计了上来。
“启禀殿下,我军阵亡将士三十七人,受伤五十九人,合计伤亡九十六人。”常葳前来禀报,语气中带着一丝庆幸,“比起贼军丢下的尸首,我军伤亡甚微。”
尤世威、王卫钦、侯天禄三人听了,脸上都露出了明显的轻松之色。面对数万大军的猛攻,己方伤亡控制在百人以内,这绝对算得上是一场低损耗的胜利了。
“不到一百人……”朱明夷喃喃自语,这个数字在他听来却格外刺耳。这不是冷冰冰的统计数字,而是活生生的人!三十七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还有近六十人在痛苦中煎熬。一股难以言喻的揪心感攫住了他,刚才那点飘飘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沉甸甸的责任和一丝愧疚。
他突然出声:“伤兵都安置在何处?带我去看看!”
尤世威等人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位世子殿下在战后第一时间关心的竟是这个。侯天禄咧嘴道:“殿下千金之躯,伤兵营那地方血腥污秽,还是末将等人去处理便好。”
“无妨。”朱明夷摆手,语气不容置疑,“将士们为本世子、为榆林流血,本世子岂能安坐?带路!”
见他态度坚决,尤世威也不再劝阻,亲自引着朱明夷,带着常葳和几名亲卫,向临时设在总兵府后院一处偏僻院落的伤兵营走去。
还未靠近,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混杂着草药味便扑面而来,其间还夹杂着伤兵们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和偶尔因剧痛发出的嘶喊。朱明夷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推开院门,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他心头一紧。十几间临时腾空的厢房里,地上铺着草席,躺满了**的伤兵。有的胳膊被砍断,用破布胡乱包着;有的胸口、大腿插着箭杆,周围血肉模糊;有的被火铳打中,骨头都露了出来……几个随军的大夫和他们的学徒正满头大汗地忙碌着,但他们处理伤口的方式,在朱明夷看来,简直是原始而粗暴——要么用烧红的烙铁止血,要么敷上不知名的草药,更多的是简单包扎一下听天由命。
“殿下……”一个年轻士兵看到朱明夷进来,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牵动了肩膀上的箭伤,疼得龇牙咧嘴,冷汗直流。他的肩膀中了一箭,箭头深入,血流不止,脸色苍白如纸。旁边一个老大夫正拿着一把钳子,似乎想把箭头硬拔出来。
“别动!”朱明夷快步上前按住他,扭头对那老大夫喝道,“住手!这样硬拔,是想让他流血流干而死吗?”
老大夫被他一喝,愣住了。尤世威等人也面面相觑。
朱明夷看着士兵痛苦的表情,看着这简陋到近乎绝望的医疗条件,心中一股怒火混杂着自责猛地冲了上来。他娘的!自己光想着枪炮这些“大杀器”,怎么就把最基本的战场急救给忘了?!简直是猪脑子!这些士兵明明可以活下来的!
“系统!立刻给我搜索战场急救包!”他在心中狂吼。
【战场急救包(基础款):内含快速止血粉x1、消毒纱布x2卷、强效止痛片x10粒、阿莫西林胶囊x12粒、碘伏棉棒x20支、医用剪刀x1、缝合针线x1套。兑换价格:1积分\/10个。】
便宜!简直是白送!
“兑换两千个!立刻!”朱明夷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