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朱明夷掌控榆林,发布那“管饱”的招兵令后,城外挣扎求生的流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蜂拥而至。短短数日,榆林城的人口急剧膨胀。朱明夷看着系统面板上不断跳动的数字,心里一边盘算着积分,一边也确实动了恻隐之心。他下令,将那些实在老弱病残、不适合当兵,但又拖家带口赶来的百姓,也暂时收拢进城。
每日清晨傍晚,城中几处大灶便升起炊烟,用系统提供的盒饭拆开,加上水和少量搜罗来的杂粮野菜,熬煮成大锅的菜肉粥。虽然稀薄,但热气腾腾,实实在在的米粒和肉丁足以让那些饿得眼冒金星的百姓流下滚烫的泪水。每人每日两碗粥,吊住了无数人的性命,也让“二公子是下凡神仙”的说法,在榆林城内外越传越神。
“殿下仁慈,”尤世威看着城中秩序渐定,新兵训练也初见成效,心中稍安,却也生出新的忧虑,“只是如此一来,城中人口骤增,管理、守备皆需人手。末将麾下老兵虽可为骨干,但识字、懂算术、能处理民政者,实在太少。”
朱明夷点点头,他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手下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吃饭的嘴和能打仗的兵,最缺的是能干活的“工具人”,尤其是能帮他管钱管粮管民政的。
尤世威见他听进去了,这才顺势开口:“末将有个不情之请。眼下城中事务繁杂,殿下身边可用之人还是太少。末将的胞弟尤世禄,现也在延绥镇任参将,勇武不在末将之下,颇有战功。另外,末将还有个侄女,名叫尤清澜,是世禄的女儿,自幼聪慧,跟着读过几年书,更难得的是随她父亲打理过家中商队往来,于算术账目一道颇为精通。如今榆林正是用人之际,殿下身边也需得力之人襄助……若殿下不弃,末将愿即刻派可靠家丁回乡,请他们速来榆林,或可为殿下分忧。”
“哦?尤将军的弟弟和侄女?”朱明夷眼睛顿时亮了。尤世威是名将,他弟弟尤世禄历史上也是响当当的猛将,这送上门的强力武将干嘛不要?至于那个侄女尤清澜……懂算术账目,还打理过商队?这不就是他急需的专业人才吗?简直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朱明夷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好好好!太好了!尤将军此议甚合我意!快!立刻派人去请!务必以最快速度将他们接来!我这儿正缺人手,尤其是清澜姑娘这样的人才,简直是雪中送炭!”
尤世威办事效率极高,得了朱明夷的准话,立刻安排心腹家丁快马加鞭赶回乡里。仅仅一日之后,尤世禄和尤清澜便在家丁的护送下,风尘仆仆地抵达了榆林城。
尤世禄约莫四十上下年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一身风霜之色,眉宇间与尤世威有几分相似,但眼神更显锐利,自有一股久经沙场的悍勇之气。他甫一进城,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城中景象,尤其是在看到那些精神饱满、队列相对整齐的士兵,以及校场方向隐隐传来的操练声时,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跟在他身后的尤清澜则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她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略显陈旧但干净利落的青布袄裙,身形高挑,与寻常汉家女子不同,五官轮廓略带几分异域风情,显然是继承了她胡人母亲的血统。她面容清丽,一双眸子却黑白分明,格外明亮有神,此刻正好奇地四下打量。她注意到路边角落里偶尔遗落的、印着奇怪图案的方形纸盒,以及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食物香气,眼中多了几分好奇。
父女二人一路行来,早已从家丁口中听闻了榆林城中发生的种种“神迹”,以及这位神秘“二公子”的事迹。此刻亲眼所见城中景象,虽然依旧能感受到大战将临的肃杀,但百姓脸上那久违的安定感,以及士兵眼中那不同寻常的光彩,都让他们心中暗自称奇。
尤世威亲自将弟弟和侄女带到总兵衙门后堂,向朱明夷引荐。
“末将尤世禄!”
“民女尤清澜!”
两人上前,对朱明夷行礼,“拜见殿下!”
“两位快快请起!不必多礼!”朱明夷喜出望外,亲自上前一步虚扶,目光在尤世禄身上一扫,感受到那股沉稳的武将气度,心中暗赞,随即转向尤清澜,笑容更加真切,“尤将军威名,我早有耳闻!清澜姑娘,你可算来了!我这榆林卫,现在要啥没啥,就缺你这样懂算盘、会管账的人才!简直是救星下凡!”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转身指着旁边书案上堆积如山、散发着霉味的陈旧账簿,对尤清澜道:“来来来,清澜姑娘,快请坐!这些都是榆林卫的老账,乱七八糟的,你帮我看看,咱们这榆林卫的家底,到底是个什么光景?让我心里也有个数!”
尤清澜也不怯场,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便在书案后坐下。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快速扫视了一遍那些账簿的封面和纸张,这才拿起一本,开始翻阅。她看得极快,几乎是一目十行,同时纤细白皙的手指在自带的小巧算盘上快速拨动,算珠碰撞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尤世禄站在一旁,看着侄女立刻进入状态,一丝不苟地核对账目,又转头看了看朱明夷那副恨不得立刻撒手不管的“甩手掌柜”模样,刚毅的脸上线条不禁微微抽动了一下。
后堂里一时间只剩下算盘珠子清脆的噼啪声。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尤清澜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抬起头,看向一脸期待的朱明夷,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回殿下,账目已初步核对完毕。榆林卫……账面上,没有结余。”
“嗯?”朱明夷挑眉。
“准确地说,”尤清澜补充道,“全是欠账。拖欠官吏俸禄累计白银一万三千两,拖欠各营军饷(含已逃总兵王定克扣部分)累计白银两万五千两,另有粮草亏空折银约八千两……总计负债四万六千两白银。府库现有存银,不足五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