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激动不已的尤世威、王卫钦、侯天禄三人,脸上的红潮也迅速褪去,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错愕和失望。
侯天禄是个直性子,差点就要开口骂娘,被旁边的尤世威用眼神死死按住。
朱明夷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搞了半天,自己这个新鲜出炉的秦王,手握总督陕西军政大权,节制四镇兵马的封疆大吏,到头来还是个光杆司令?
朝廷连一分钱的启动资金都不给?这他娘的,比空手套白狼还狠啊!这是让他拿着一张空头支票去跟李自成拼命?
他看着王承恩那张写满“臣也很无奈”的脸,心中那点怨气和失望,又化作了深深的无力感。
崇祯皇帝,还有他那个风雨飘摇的朝廷,大概是真的山穷水尽了。
能给他这么大的名分和权力,已经是极限操作,至于钱粮……那是真没有了。
“咳咳,”王承恩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连忙补充道,“不过,王爷放心!为了支持王爷经略陕西,圣上特意恩准,免除陕西全省今年的钱粮赋税!并且,允许王爷在陕西境内,自行筹措粮饷,便宜行事!”
免税一年?自行筹措?朱明夷嘴角抽搐了一下。陕西现在十室九空,百姓不是逃亡就是饿死,要么就跟着李自成造反去了,这税免了跟没免有多大区别?
至于自行筹措……说白了,不就是让他自己想办法搞钱搞粮,朝廷不管了吗?
这还真是皇恩浩荡啊!
“本王……明白了。”朱明夷强行压下心中的吐槽欲望,脸上重新挂起(虽然有些勉强)的笑容,“多谢圣上体恤,也多谢公公奔波。公公冒死前来,一路定然十分劳顿,不如今晚就在府中歇息,让本王略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一番?”
他这也是真心话,不管怎么说,王承恩能把圣旨送到,本身就是冒了极大风险,值得敬佩。
而且,他也想趁机再跟这位内廷大佬套套近乎,多了解一些京城的情况。谁知王承恩却立刻摇头,神色郑重:“王爷厚爱,咱家心领了。只是圣上还在宫中日夜盼着榆林的消息,咱家必须即刻启程回京复命,不敢有片刻耽搁!”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朱明夷看着他眼中那份对崇祯皇帝的忠诚和急切,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复杂的感慨。这位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忠宦,果然名不虚传。“既然公公执意要走,本王也不强留。”朱明夷点了点头,“常葳!”
“末将在!”常葳立刻上前一步。“你亲自挑选二十名最精锐的亲卫,携带三日‘神粮’和清水,务必将王公公安全护送出闯贼的包围圈!”
朱明夷吩咐道。他口中的“神粮”,自然就是系统出品的方便盒饭。这玩意儿现在在榆林军中可是硬通货,比金银还受欢迎。用这个赠送王承恩,既实用,也显得足够重视。
“是!”常葳领命,转身便去安排。王承恩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多谢王爷周全!”
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对朱明夷道:“王爷,如今西北安危,皆系于王爷一身。圣上……圣上不易,大明……不易啊!望王爷……好自为之!”
说完,他对着朱明夷深深一揖。朱明夷连忙扶住他:“公公放心,本王……定不负所托。”
虽然心里对那空头支票腹诽不已,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扛下去。
很快,常葳便带着二十名装备精良、精神饱满的亲卫回来了,每人身上都背着行囊和武器,腰间还挂着几个轻便的塑料餐盒。朱明夷亲自将王承恩送到总兵府门口。
“公公,此去路途艰险,多多保重!”王承恩点了点头,再次拱手:“王爷保重!榆林和陕西……就拜托王爷了!”
说完,他不再犹豫,在那名之前同来的亲卫和常葳挑选的护卫簇拥下,迅速跨上战马,一行人趁着暮色尚未完全降临,快马加鞭,朝着城外闯军包围圈的薄弱处疾驰而去。
朱明夷站在总兵府的台阶上,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晚风吹起他的衣角,带来一丝凉意。他知道,王承恩这一去,很可能就是永别。
历史上,这位忠心耿耿的太监,最终是陪着崇祯皇帝一起,吊死在了煤山的那棵歪脖子树上。
“皇恩浩荡……封秦王……”朱明夷低声念叨着圣旨里的字眼,嘴角勾起一抹无奈而又坚定的弧度,“钱粮没有,权力给够……这是逼着我在这西北之地,自己杀出一条血路啊……”
他转身,看着身后同样神色复杂,但眼神中已然多了几分沉凝的尤世威、王卫钦、侯天禄等人,沉声道:“传令下去,犒赏三军的命令不变!肉管够,饭管饱!告诉弟兄们,朝廷虽然困难,但本王……绝不会亏待大家!”
没钱?没关系!老子有挂!他现在是秦王了,是名正言顺的陕西最高长官,他要让这面“秦”字王旗,在这乱世之中,真正飘扬起来!至于那二十万两白银和五千顷良田的“未来期许”……就当是崇祯老哥给他画的一个饼吧,至少,这个饼画得还挺大。
返回府内,大堂内人已散的差不多了,只有三位老将还在。
一道略显清瘦的身影,才不紧不慢地从侧廊转了出来。
来人正是那日从西安九死一生逃回来的王府幕僚,谢云舟。
他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袍,步履从容地走到大堂中央。
虽然脸上还带着伤愈后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出奇,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他站定在朱明夷面前,不卑不亢,深深一揖,动作一丝不苟,透着世家子弟特有的规矩。
“云舟,恭贺秦王殿下。”
他的声音清朗,不似武将那般洪亮,却自有一股穿透力。
“圣旨已下,名正言顺,此乃天命所归,人心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