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踩在光洁的台阶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里。
刚踏进后台的阴影。
“乔总！”
“出事了！”
“说。”
就见秦东策像一头焦躁的豹子冲过来，脸色难看得要命，此时乔闻生脚步没停，扯松了领带，喉咙里那股恶心感更重了。
“临江度假村！”
“核心地块的规划审批刚被驳回了！”
秦东策的声音又急又低，紧跟在他身边，乔闻生听到这里脚步突然顿住。就连后台杂乱的脚步声、工作人员搬动设备的吆喝声，瞬间被隔绝。
他侧过头，看着秦东策。
“理由。”
“环保评估存疑！说我们提交的湿地保护方案不够详细，可能存在生态风险！”秦东策咬着牙。
“放屁！”
“我们前前后后改了七版方案！专家评审都过了！这帮孙子！”
旁边一个项目组的负责人忍不住骂出声，
“还有呢？”
乔闻生抬手，打断他。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有眼底的冷意更沉。
秦东策脸色更灰败。
“工地那边刚打来电话。质检部门的人突然去了现场，突击检查我们刚进场的那批特种钢材！”
“结果。”，
“当场认定不合格！勒令全部停工！一根都不准用！”
“供应商是‘鑫达建材’。”秦东策喉咙发紧，补了一句。
“赵氏集团控股百分之六十。
氛围瞬间凝固。
后台的嘈杂声浪重新涌进来，却显得格外遥远。
乔闻生站在原地。
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湿地方案，特种钢材。
眼前猛地闪过几个破碎的画面——
一份盖着鲜红公章的文件，被锁在某个黑乎乎的抽屉里，抽屉钥匙在一个男人肥胖的手指间晃悠。
一份打印的检测报告，上面几个关键数字，被人用笔狠狠划掉，又潦草地改成了更大的数字。
剧烈的耳鸣冲进脑子里。
乔闻生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眼前瞬间黑了几秒。他猛地闭上眼，手指用力掐进掌心。
尖锐的刺痛让他稍微清醒。
“乔总？”
看到秦东策被自己现在情况吓了一跳，伸手想扶自己。乔闻生摆了摆手，睁开眼。
眼底的血丝更重了。
“规划局卡审批的，是谁负责？”
“李副局长，李国富。”
“就是他咬死了环保问题不放。”
秦东策立刻回答。乔闻生扯了下嘴角，那弧度冰冷。
“备车。”
“去规划局。”
“那工地那边。”秦东策跟上询问。
“让蜜蜜去。”
“带技术顾问，带律师，直接去质检所。”
“查那批钢材的报告。”
“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都给我抠清楚！”
乔闻生声音不高，却不容置疑。
黑色的轿车疾驰在路上。乔闻生靠在椅背上，闭着眼。
头很沉，像灌了铅。
刚才闪过的画面碎片，还在脑子里搅动。
那份被锁起来的文件,那个晃钥匙的胖子,还有那被涂改过的检测报告数字。
脑中的碎片，混乱又模糊，让人看不真切。
但指向性，却异常清晰。
又是赵明宴。
这接踵而至的两记闷棍，又快又狠。
从挖墙脚到卡住规划，断了建材。
这是要把自己往死里整。“临江度假村”项目，差一点就要被他，按死在摇篮里了。
车子在规划局气派的大楼前停下。
乔闻生推开车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抬头看着那栋象征着权力的建筑。
然后，整了整西装领口，迈步走了进去。
……
规划局副局长办公室。
门牌上“李国富”三个字，金灿灿的。空气里飘着一股劣质熏香和茶叶混合的怪味。
就见李国富靠在宽大的真皮椅子里，肚子腆着，几乎要顶到红木办公桌。
手里端着个紫砂杯，慢悠悠地吹着热气。
“哎呀，乔总！稀客稀客！”
“快请坐！小刘，给乔总倒茶！”
看到乔闻生进来，他屁股都没抬一下，脸上堆起油腻的职业假笑。
乔闻生没坐。
走到办公桌前，高大的身影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李副局长，临江度假村的规划审批，为什么驳回？”
“乔总啊，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职责所在！”
乔闻生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眼看李国富放下杯子，叹了口气，一脸为难的摊开肥厚的手掌。
“你们提交的那个湿地方案，专家评审是有不同意见的嘛！保护力度不够！红线划得不够清晰！这万一将来出了生态问题，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我也是为了项目长远考虑，为了咱们城市的生态环境负责。”
他摇着头，官腔十足。
乔闻生静静听着。
看着那张油光满面的脸，还有那两片上下翻动的厚嘴唇。
眼前却清晰地回忆起之前脑中闪过的那个被锁在抽屉里的文件画面。还有那把在肥胖手指间晃悠的钥匙。
“是吗？”
乔闻生忽然开口，打断了李国富的长篇大论。微微俯身，双手撑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
冰冷的视线，直直刺向李国富那双小眼睛。乔闻生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既然李副局长这么认真负责，那为什么我们的那份补充说明的，就是详细标注了湿地核心保护范围、并且附带了五位权威专家联名担保的文件会被锁在您办公桌左手边，最底下那个抽屉里？”
他看着李国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目光扫过李国富下意识攥紧的右手，
“钥匙……”
“还在您口袋里吧？”
“轰——！”
此刻李国富脸上的血色已经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身体猛地向后一仰，撞在椅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手里的紫砂杯“啪嗒”掉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泼了一桌，洇湿了文件。
他不可置信的瞪着乔闻生，嘴唇哆嗦着。声音又尖又抖，充满了惊恐。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补充文件！没有的事！”
“有没有，打开抽屉看看，不就知道了？”
乔闻生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国富。语气虽平淡，但说出的话却淬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