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黑风高。
一道臃肿猥琐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摸向了澄园深处那几口巨大的蒸锅。黑影正是魏忠!他眼中闪烁着疯狂而贪婪的光芒。这几日,他暗中观察,已大致摸清了“安魂暖玉饼”制作的关键流程——核心就在那融入特殊泥土(他以为是净莲下的灵土)和用寒潭水浸泡激发过的野菊汁液!
他怀里揣着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他在宫中当差时私藏的、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剧毒“蚀心散”。他的计划恶毒而简单:将毒药混入明日要用的、浸泡野菊的寒潭水中!只要吃下这“加料”的饼,那些泥腿子和购买的人就会慢慢中毒,身体虚弱,精神萎靡!到时候,恐慌一起,他再跳出来“揭露”苏窈用邪法制作毒饼!不仅能毁了苏窈的名声,更能趁乱……或许还能得到那株神莲!再不济,也能以此要挟苏窈,逼她交出秘方!
他摸到储存寒潭水的陶缸边,紧张地四下张望。荆钗似乎不在附近?他心中一喜,颤抖着手掏出油纸包,就要往水中倾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魏伴伴,好兴致啊。”
一个枯槁、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响起!
魏忠如同被雷劈中,浑身剧震!油纸包脱手掉落!他猛地回头,只见月光下,姬衍佝偻着焦黑的身体,不知何时如同幽灵般站在了他身后!帝王空洞的眼神,此刻却死死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钉在他脸上!
“陛……陛下?!”魏忠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抖如筛糠,“老奴……老奴只是……”
姬衍没有看他,空洞的目光缓缓移向地上那个散开的油纸包,又移向旁边的寒潭水缸。他极其缓慢地、僵硬地弯下腰,伸出枯槁焦黑的手,捻起一点散落的白色粉末。
然后,在魏忠惊恐欲绝的目光中,姬衍将那点粉末,缓缓地、缓缓地……送向自己干裂焦黑的嘴唇!
“不——!陛下!使不得!那是剧毒啊!”魏忠肝胆俱裂,失声尖叫!
然而,姬衍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就在那点粉末即将触及嘴唇的瞬间,他体内那沉寂已久的、被邪功和玉籽污染的力量,似乎因为这强烈的外界刺激(剧毒)和他内心深处某种被“暖玉饼”微弱唤醒的、对生的扭曲渴望,骤然泛起一丝极其狂暴的涟漪!
“呃……嗬……”姬衍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枯槁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焦黑的皮肤下,隐隐有暗红色的、如同熔岩般的光芒在疯狂窜动!那点“蚀心散”的粉末,竟被他体内这股突然暴动的、充满吞噬与毁灭气息的邪力,瞬间分解、湮灭!
但这强行引动的邪力反噬,也让他本就枯槁的身体雪上加霜!他猛地喷出一口带着暗金光泽的黑血,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陛下!”魏忠魂飞天外,下意识想去扶。
“找死!”
一声冰冷的厉喝如同来自九幽!荆钗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魏忠身后!旧柴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冰冷的刀锋,已经架在了魏忠的脖子上!刺骨的杀意让他瞬间僵硬,尿骚味弥漫开来。
苏窈和阿沅也被惊动,快步赶来。看着倒在地上、气息奄奄、嘴角淌着黑血的姬衍,以及被荆钗制住、面如死灰的魏忠,还有地上散落的毒药,苏窈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她澄澈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冰冷的怒火。她快步走到姬衍身边,蹲下身,手指搭在他枯槁的手腕上。脉象混乱狂暴,生机如同风中残烛,邪力反噬,加上剧毒刺激(虽被邪力湮灭,但冲击犹在),已是命悬一线!
“姐姐!坏人要害皇帝伯伯!”阿沅指着魏忠,小脸气得通红。
苏窈没有看魏忠,而是迅速对荆钗道:“取一块‘安魂暖玉饼’,捣碎成粉,用新打的、最纯净的寒潭水调和成糊!”
“是!”荆钗刀锋一压,魏忠顿时瘫软在地,不敢动弹。她迅速照办。
很快,一碗散发着浓郁生机与温润气息的浅褐色糊糊被端来。苏窈小心翼翼地扶起姬衍的头,用干净的竹片,一点点将糊糊喂入他口中。
温润的生机之力,混合着净莲的归藏道韵,缓缓流入姬衍枯竭混乱的经脉。如同久旱的河床迎来甘霖,那狂暴乱窜的邪力似乎被这温和而坚韧的力量稍稍安抚、压制。姬衍痛苦的痉挛渐渐平息,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那么急促混乱。
看着姬衍暂时稳住,苏窈才缓缓站起身,走到面如死灰的魏忠面前。她的目光平静,却如同万载寒冰,让魏忠如坠冰窟。
“荆钗。”
“在!”
“废了他的手脚筋,搜出所有毒物。用他自己带来的‘蚀心散’,喂他吃下去。”苏窈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然后,丢到潜龙观山门前的石阶上。”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更是对潜龙观最直接的警告和宣战!
“不——!娘娘饶命!饶命啊!是潜龙观主!是他指使我……”魏忠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荆钗眼中血芒一闪,手起刀落!干净利落!魏忠的惨嚎变成了嗬嗬的漏风声,四肢软软垂下。荆钗从他怀里搜出剩余的毒药,毫不留情地捏开他的嘴,全部塞了进去!然后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出了澄园。
潜龙观?苏窈望向京城北方那座云雾缭绕的山峰方向,澄澈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冽的锋芒。该来的,总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