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
这座象征着大周最高权力的殿堂,从未像此刻这般……诡异。龙涎香依旧袅袅,蟠龙金柱依旧巍峨,御座上的帝王依旧高踞。但空气却凝固得如同铅块,沉重得令人窒息。血腥气早已被无数次的净扫和浓郁的熏香掩盖,可刘一刀爆体的惨烈,帝王尝“饺”的惊悚,却如同烙印,深深刻在每一个角落,刻在每一个人的神魂深处。
殿内济济一堂。宗室亲王、三省重臣、勋贵公卿……凡有资格列席大朝者,此刻尽皆屏息垂首,肃立阶下。无人敢交头接耳,无人敢左顾右盼。他们的目光,或敬畏,或贪婪,或惊惧,都若有若无地聚焦在殿中央那片被刻意清理出的空地上。
空地上,别无他物。只有一只通体玄黑、幽邃如凝固深渊的饕餮玉盒,沉重地放置于一张临时搬来的、铺着明黄锦缎的紫檀案几上。玉盒表面,贪婪的幽光无声流转,如同凶兽沉睡的呼吸。
九龙御座之上,姬衍面色沉冷如万载玄冰。他换了一身崭新的明黄龙袍,宽大的袖口垂落,遮掩着那只包裹着层层细布、依旧隐隐作痛的右手。每一次呼吸,似乎都能牵动体内残留的、针扎般的锋锐刺痛,提醒着他三日前那场非人的酷刑。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穿透殿内凝固的空气,死死钉在殿门口的方向。
他在等。
等那个女人。等那碗“羹”。
“苏氏女携‘玉籽’,觐见——!”
尖细高亢的通传声撕裂了死寂,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激起无数道或明或暗的涟漪!
殿门豁然洞开。
日光涌入,勾勒出一个荆钗布衣、身形枯瘦的身影。苏窈独自一人,缓缓步入这象征着人间权势巅峰的修罗场。她步履平稳,神色淡然,仿佛踏进的不是龙潭虎穴,而是自家后院。手中,稳稳捧着一只粗陶大盆。盆身朴拙,甚至带着窑火留下的斑驳痕迹,与这金碧辉煌的紫宸殿格格不入。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盆中之物牢牢攫取!
九粒浑圆饱满的玉籽,静静躺在粗陶盆底。并非温润白玉,而是一种深沉内敛、仿佛混沌初开时凝聚的玄黄玉色!每一粒玉籽表面,都天然烙印着极其玄奥、仿佛蕴含山川脉络、星斗运行的暗金色天然道纹!纹路流转间,磅礴浩瀚的生机与一种深藏不露、足以承载万物的厚重感弥漫开来!而在每一粒玉籽的顶端,都内蕴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沉睡星河般的暗金色漩涡光点——那是锋芒内敛到极致、等待归藏的“锋眼”!
与这惊世神物形成刺眼对比的,是玉籽之下那层薄薄的、灰白干裂、死气沉沉的废土!那是强行催谷后,被抽干了所有精华的新田心土,是生机被掠夺后留下的残骸!
生机与死寂,造化与枯败,在这粗陶盆中形成无声而震撼的宣言!
“民女苏窈,奉旨献玉籽,为陛下烹制‘玉籽归藏羹’。”苏窈的声音温润平和,清晰地回荡在落针可闻的大殿中。她对着御座方向,微微躬身,姿态无可挑剔,眼神却平静无波。
“准。”姬衍的声音冰冷短促,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沙哑和忌惮。他的目光掠过那九粒玄黄玉籽,贪婪与杀意交织。
苏窈不再多言。她捧着粗陶盆,走到殿中央那玄黑的饕餮玉盒旁。没有看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玉盒一眼,她将粗陶盆轻轻放在紫檀案几上。接着,她从随身的粗布囊中,极其寻常地取出了几样东西。
一只同样粗粝的陶土小炉。
一只半旧不新、带着岁月痕迹的铁锅。
几根劈好的、散发着松木清香的柴薪。
一柄边缘微卷、毫不起眼的旧铁勺。
还有……一只盛着清水的陶罐。
没有珍稀灵材,没有华美器皿。只有最普通、最底层的灶间之物。然而,当这些凡物被置于紫宸殿这煌煌殿堂的中心时,一种荒诞却又无比肃穆的仪式感油然而生。
苏窈蹲下身,动作熟练地点燃炉中柴薪。松木燃烧,发出噼啪轻响,跳跃的橙红火焰舔舐着漆黑的锅底。她舀起陶罐中的清水,注入铁锅。清水入锅,受热,渐渐发出细微的嘶鸣,白气袅袅升起。
这一刻,整个紫宸殿的目光都凝聚在那口平凡的铁锅上,凝聚在那跳跃的火焰上,凝聚在那枯瘦却稳定的手上。
苏窈枯瘦的手指探向粗陶盆。她没有直接触碰那九粒蕴含恐怖力量的玄黄玉籽,而是……捻起了一小撮盆底那灰白干裂的废土!
这举动让所有人都是一怔!用那毫无生机的废土做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