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在荆钗掌心彻底断裂的脆响,如同敲碎了地窖里最后一点虚幻的安稳。断口处再无流光,冰冷的触感直透骨髓。而那点从断玉核心逸散出的、微弱却纯粹无比的暗金光芒,如同迷途的萤火,在昏暗中悬浮片刻,最终无声无息地没入墙角葱盆那冰冷死寂的泥土深处。
与此同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低沉共鸣,透过冰冷的石板地面,清晰地传递到三人身上。那盆早已枯死、叶片焦黄卷曲的葱盆,其下覆盖的泥土,极其微弱却真实地……震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沉睡万年的古老种子,被那点暗金萤火点燃了生命之火,开始从最深沉的死亡中挣扎着苏醒。
这异变让阿沅惊恐地抱紧了怀里的粗陶碗,大眼睛死死盯着那盆枯葱。荆钗握着断玉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断裂的玉棱硌着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也让她眼中最后一丝因金砂凝玉饭带来的动摇彻底冰封,重新凝聚起冰冷的审视与警惕。
苏窈躺在草垛上,身体依旧如同散了架般剧痛无力,但意识却因那点暗金光芒的融入和泥土的震动,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玉佩碎了……但它的力量并未消散,而是融入了这片土地,融入了那盆曾赋予她生机的葱根所在!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新生的雀跃感,如同初春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暗流,在她残破的意志核心旁萦绕不去。生机未绝!希望……还在那盆土里!
然而,现实的冰冷如同兜头浇下的冰水。断玉成石,枯葱死寂。眼前最迫切的危机,依旧是食物与水!那点金砂凝玉饭带来的热量,如同投入寒潭的炭火,温暖转瞬即逝,强烈的虚弱与饥饿感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凶猛地啃噬着三人的意志。
“水……” 阿沅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声音带着哭腔。墙角破瓦罐里的雨水早已在煮饭时耗尽,只剩下罐底一层浑浊的泥浆。饥渴交加的感觉让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荆钗沉默地靠着冰冷的石壁,肩头的伤口在药力作用下暂时止血,但失血带来的眩晕和虚弱感如同沉重的枷锁。她缓缓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指向地窖深处一个被杂物半掩的角落:“那里…有…渗水。”
阿沅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扑过去,费力地搬开几块腐朽的木板。果然,在角落石壁与地面的接缝处,有一片巴掌大小的湿润区域!冰冷的石壁上,正极其缓慢地、一滴一滴地渗出清冽的水珠,汇聚在下方一个浅浅的石洼里。石洼里的水极少,只有薄薄一层,却异常清澈,散发着岩石特有的冰冷气息。
“水!有水了!”阿沅惊喜地用小手指蘸了一点,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冰凉刺骨,带着一股岩石的清冽微涩,但在这绝境中,无异于琼浆玉液!
她立刻用那个破口的粗陶碗,极其耐心地、一滴一滴地接水。水珠滴落的速度慢得令人心焦,许久,才勉强接了浅浅一个碗底。
“姐姐,水!”阿沅捧着这比露珠还珍贵的清水,小心翼翼地喂给苏窈。
冰凉的清水滑入干涸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但这点水,对于三个饥渴交加的人来说,杯水车薪。苏窈的目光再次投向阿沅之前翻找出来的、瘪瘪的粗麻布袋。袋底,只剩下薄薄一层覆盖袋底的糙米碎屑和沙砾——那是淘洗金砂凝玉饭时留下的“残渣”。
这点残渣,混杂着无法洗净的沙砾与尘土,散发着令人皱眉的陈腐气息。对苏窈此刻脆弱的身体而言,吃下它,无疑是饮鸩止渴!但她没有选择!玉佩已碎,她再无力凝聚第二次净米符。活下去,是唯一的执念!
“阿沅…”苏窈的声音嘶哑微弱,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把…米袋…拿过来…”
阿沅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将那轻飘飘、沾满灰尘的米袋捧到姐姐面前。
苏窈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抬起仿佛灌了铅的右手。她没有去抓米袋,而是将颤抖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探入了那薄薄一层糙米碎屑与沙砾之中!
指尖触碰到冰冷粗糙的颗粒和尘土。一股强烈的排斥感瞬间传来,仿佛那些沙砾是烧红的烙铁。但她强忍着,闭上眼,将全部意念沉入指尖!
她在做什么?
荆钗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紧紧锁住苏窈的动作。
苏窈的意念艰难地游走在指尖的方寸之地。没有玉佩的净化之力,没有葱魂的蓬勃生机。她所依仗的,只有体内那残存的、被金砂凝玉饭稳固了一丝的微弱生机,以及……那股融入泥土后、在她意志核心旁萦绕不去的新生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