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沉默片刻,最终没有深究。今夜匪患来得蹊跷,目标明确,背后必有隐情。这苏氏女能得县令夫人青睐,本身又透着古怪,恐怕不是简单人物。上头似乎也有密令,对此女“稍加照拂”……
“既如此,尔等好生安顿。损失情况,明日去镇衙报备。” 校尉挥了挥手,不再多问,带着士兵继续去别处清剿。
官兵离去,喧嚣渐歇。清水镇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洗礼,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和血腥的味道,幸存的百姓在废墟中哭泣。
苏窈关上残破的店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才微微放松下来,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席卷全身。她看着手中那枚冰冷的云纹令牌,又望向柴火棚的方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青波石磨的秘密彻底暴露在州府势力面前。
苏茂德勾结山匪的毒计虽然被侯府势力无意中破坏(莫七杀了闯进来的匪徒),但仇恨已结死,他绝不会罢休。
莫七给出的两条路,皆是险路。
而她和阿沅,依旧身处漩涡中心,危机四伏。
“阿姐……” 阿沅仰着小脸,大眼睛里满是恐惧和依赖。
苏窈蹲下身,用力抱住妹妹,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阿沅不怕。最坏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阿姐答应你,一定会带你去更好的地方,过更好的日子!”
她的目光,越过残破的门窗,投向南方——那是州府的方向。三日之期……十里亭……
是绝境,还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契机?
她低头,看着掌心冰冷的令牌,又想起那方沉默的“青波”。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青波石磨光滑的盘面,感受着那温润微凉的触感,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种,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既然“青波”能锁住食材的“先天之炁”,化凡品为珍馐……那么,它能否……锁住这滔天的杀机,化为她和阿沅的一线生机?
她要赌一把!赌她的手艺,赌“青波”的价值,赌那位远在州府的“侯爷”,对极致美味的渴望,能否压过强取豪夺的贪婪!
三日之后,十里亭,她不仅要赴约,更要送上一份让侯府……无法拒绝的“投名状”!一份足以暂时保住“青波”和她们姐妹平安的——绝世佳肴!
“阿沅,” 苏窈的声音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和力量,“帮阿姐生火。我们……要做一道新菜!”
夜色深沉,火光未熄。“石磨记”残破的后院厨房里,却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灶火。苏窈洗净双手,神色无比肃穆地站在青波石磨前,目光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凝视着那流转着幽微水波的盘面。
她取出了林氏赠送的、仅剩的一小块最上乘的五花肉。肉皮细嫩,肥瘦相间,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
没有刀。她要用最原始、最契合“青波”特性的方式——手撕!
冰凉的井水冲洗过双手,也让她沸腾的心绪沉静下来。苏窈凝神静气,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落在冰冷的五花肉上。她的手指纤细却蕴含着惊人的力量和控制力,沿着肉质的纹理,轻柔而精准地撕扯、分离。
“嗤啦……嗤啦……”
细微的、如同丝绸被撕裂的声音响起。没有刀刃的切割,纯粹依靠指尖的力道和对肉纹的绝对掌控!只见那块五花肉,在她手下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肥肉与瘦肉被完美地剥离,肥肉化作细碎均匀、如同米粒般晶莹的油润颗粒,瘦肉则被撕成细长如发、却根根分明、不断不碎的柔韧肉丝!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力量与柔韧交织的美感!青波石磨光滑如镜的表面,映照着她专注的侧脸和那翻飞的手指。石磨中央的水波暗纹,在月光和灶火的映照下,仿佛真的随着她的动作在缓缓流淌。
阿沅瞪大了眼睛,忘记了害怕,小嘴微张,看着姐姐如同施展魔法般将一块肉变成无数细丝和颗粒。
撕好的肉丝和肥膘粒被苏窈小心地放入一个粗陶盆中。她取过那坛珍贵的豆酱,只舀了小小一勺,加入一点点自制的野果酸汁,几滴芝麻油(集市所购),最后,捻入一点点莫七出现前她正在研磨的、某种在深山石缝中找到的、味道极其辛香独特的野生山葵根粉末(代替芥末)!
没有搅拌。她伸出洗净的手指,就在陶盆中,以一种极其轻柔、如同按摩般的手法,将所有的调料与肉丝、肥膘粒融合。指尖感受着肉丝的柔韧、肥膘的油润、酱料的醇厚、酸汁的清爽、山葵的辛辣冲击……所有的味道在她的指尖下被引导、被唤醒、被融合!
这是最原始、最直接、也最考验厨艺功力的“手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