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延之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那方青石磨盘,若有所思。随即,他转向面如死灰的苏有财,脸色骤然一沉,官威毕露:
“苏有财!你聚众闹事,指使恶奴砸摊行凶,欺压孤弱在前!如今竟还敢在本官面前颠倒黑白,诬告他人?真当本官是瞎子聋子不成?!”
“大人!冤枉啊!她……” 苏有财还想狡辩。
“住口!” 陈延之厉声打断,一指地上哀嚎的打手,“此等恶徒,当街逞凶,咎由自取!来人!”
“在!” 两名衙役立刻上前。
“将此三人,” 陈延之指着地上被烫伤的家丁,“先行押下,送医诊治后再行论罪!苏有财,聚众滋事,诬告良善,纵奴行凶,一并拿下,带回县衙,听候发落!”
“是!” 衙役如狼似虎,上前就将还在哀嚎的三人拖起,又一把扭住了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苏有财。
王婆子见状,吓得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陈延之不再看他们,目光重新落在苏窈身上,语气缓和下来:“苏氏女,你正当防卫,情有可原,本官不予追究。然当街伤人,终非善举。念你孤弱,且事出有因,下不为例。”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那青石磨盘和旁边的凉粉碗,话锋一转,“你这凉粉……味道甚佳。所用石磨,更是……颇为奇特。不知,可愿为本官……再做一碗?”
此言一出,整个村口,落针可闻!
县令大人……竟然要尝这“丧门星”做的吃食?!
所有村民都惊呆了,看向苏窈的目光,彻底变了!从恐惧、厌恶、排斥,瞬间变成了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甚至……带上了一丝敬畏!
苏窈心中巨石落地,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丝。她压下翻涌的情绪,再次躬身,声音清晰而恭敬:
“民女遵命。能为大人效劳,是民女的荣幸。”
她转身,就在那方见证了死亡、挣扎、冲突,此刻又承载着县令目光的青石磨盘上,动作依旧沉稳流畅地切粉、浇汁、调味。每一个动作,都如同无声的宣言。
当那碗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清香的凉粉被恭敬地呈到陈延之面前时,所有村民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县令大人的表情。
陈延之拿起苏窈用树枝削成的简易筷子,挑起几根粉条,优雅地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品味。
片刻,他眼中爆发出毫不掩饰的赞赏光芒,朗声赞道:
“好!清而不寡,酸辣得宜,爽滑弹韧,消暑解腻!此等风味,纵是州府酒楼,也难寻其二!苏氏女,你这手艺,当真不凡!”
轰——!
县令大人的亲口赞誉,如同金口玉言,瞬间为苏窈和她那“邪门”的凉粉正了名!
村民们看向苏窈的眼神,彻底只剩下震惊、敬畏,以及……浓浓的、再也无法抑制的渴望!连县令大人都说好吃!连州府酒楼都比不上!一文钱管饱!
不知是谁第一个动了起来,紧接着,如同决堤的洪水,人群呼啦一下涌向了那方青石磨盘!
“小……小娘子!给我来一碗!不,两碗!”
“我也要!我也要!钱在这儿!”
“让让!我先来的!”
阿窈妹子!以前……以前是婶子不对!给婶子也来一碗吧!”
铜钱如同雨点般,争先恐后地拍在光滑的青石磨盘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瞬间堆起了一座小小的钱山!
阿沅看着眼前这做梦都不敢想的景象,小嘴张得圆圆的,看看被围得水泄不通的石磨摊,又看看身边虽然疲惫却眼神明亮、沉稳应对的姐姐,再看看那位含笑看着姐姐、眼神充满赞赏的县令大人……她的小手紧紧攥着姐姐的衣角,一颗心,终于被巨大的、温暖的、名为希望的光芒,彻底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