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念彻底懵了。
在她身后,玄苍以神念引导着那股力量,在她体内沿着一条最基础、最原始的魔族功法路线,轻快地运转了一个周天。
就是这一个周天,仿佛打开了某个尘封已久的古老闸门。
轰——
整个魔宫中,那些无处不在的、游离的魔气,像是受到了某种致命的吸引,又像是找到了它们唯一归宿的君王,瞬间沸腾了!
它们化作了肉眼几乎可见的黑色气流,从四面八方,疯狂地、前仆后继地,从宁念的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身体!
那是一种极其奇异的感觉。
宁念的意识仿佛脱离了身体,漂浮在半空中。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数黑色的气流正被这个漩涡吸引,被那股灰金色的能量贪婪地吞噬、过滤、转化,然后化为己用,融入自己的四肢百骸。
力量。
一股前所未有的、充盈的、仿佛能撑爆她身体的力量感,席卷了她的每一个细胞。
这种感觉,对于一个长久以来只与恐惧、饥饿和无力为伴的人来说,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新奇,甚至……带着一丝令人沉沦的、罪恶的迷醉。
原来,这就是拥有力量的感觉吗?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原本孱弱不堪、甚至多处淤塞的经脉,正在被这股灰金色的能量一遍又一遍地冲刷、拓宽、加固,变得坚韧而宽阔,像是一条干涸的小溪被拓宽成了奔腾的大河。她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泡在最温润的泉水中,被重新淬炼了一遍,洗去了所有的尘埃与病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这……真的是属于她的力量?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力量在自己身体里奔涌、欢呼的滋味。
她沉浸在这种脱胎换骨的奇妙感觉中,浑然不觉时间流逝。
而在她身后,玄苍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平静的表象之下,是连他自己都感到心惊的滔天巨浪。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他引导着那股力量,比任何人都清楚宁念体内发生的变化。
一个毫无根基的凡人,第一次接触魔气,不仅没有爆体而亡,反而能在一个周天之内就自行引气入体?这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了。
可更恐怖的是,她吸收转化外界魔气的速度!
那简直不像是在修炼,而是在掠夺!整个魔宫的魔气都在朝她汇聚,其速度,比魔界那些所谓的万年不遇的修炼天才,还要快上百倍、千倍!
这已经不是“天才”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这是怪物。
不,是神迹。
他原本只是觉得她太弱,像一只随时会被人踩死的蚂蚁,太麻烦。他厌恶麻烦,所以才心血来潮,想随手丢给她一点自保的能力,免得她像个易碎的瓷娃娃,一碰就碎,还得他来收拾烂摊子。
可现在看来,他好像……无意中打开了一个连他都无法预料的、了不得的潘多拉魔盒。
他看着她纤弱的背影,那背影在他力量的灌注下,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蜕变,仿佛一块蒙尘的璞玉,正在被擦去表面的污垢,绽放出内里足以惊艳万古的光华。
玄苍的眼底深处,一簇幽暗而炽热的火焰悄然燃起。
那里面混杂着极致的欣赏、疯狂的占有欲,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狂热的偏执。
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不可抑制地成型、疯长。
将她打造成一件……足以颠覆三界,光耀万古的,只属于他一人的……绝世神兵。
这个念头,让他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掌控一切的兴奋。
似乎……也不错。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股涌入体内的魔气终于平缓下来,彻底融入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后,宁念才在一片餍足的舒适感中,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世界……
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她能看清远处书架上,那些古籍封皮上最细微的纹路。能听到墙角烛火燃烧时,那一声声极其轻微的“噼啪”爆响。她甚至能清晰地捕捉到,身后那人平稳悠长的呼吸声,以及他心跳的、沉稳有力的节奏。
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了无数倍,整个世界在她面前,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立体。
她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白皙,纤细,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但她知道,一切都不同了。在这层皮肉之下,已经蕴藏着一股崭新的、强大的、完全属于她自己的力量。
第一次。
这是她来到这个可怕的世界后,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丝能够掌控自己命运的微弱希望。
这希望如此真实,如此滚烫。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玄苍那双深邃幽暗的眼眸。
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似乎也变了。不再是那种看待顽石或者玩物的漠然,而是多了一些什么。一种复杂的、深沉的、她完全看不懂的东西。
他收回了贴在她背后的手掌,然后,朝她伸出手。
这一次,他的动作中,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可的轻缓,仿佛是怕惊扰了什么珍贵的宝物。
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捻起了她垂落在胸前的一缕长发。
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乌黑如瀑的发丝末梢,不知何时,已然染上了一抹淡淡的、在黑暗中流转着微光的、神秘而高贵的灰金色。
玄苍看着那缕异色的头发,指尖轻轻摩挲着,目光深沉得如同万丈深渊。他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对她说出某个古老的秘密。
“混沌道体,魔神之基……”
宁念不解地看着他,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却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松开手,那缕奇异的发丝滑落,他深沉的目光重新落回她的脸上,那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件终于展露出其无上价值的、独属于他的稀世珍宝。
“宁念,你很快就会知道,”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宣判般的笃定,“本君带你回来,是你此生最大的……幸事。”
这句话,狂妄到了极点。
可不知为何,在亲身感受了那场脱胎换骨的蜕变之后,宁念的心底,竟无法生出半点反驳的念头。
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心中生出一个荒唐而又让她不寒而栗的念头。
或许……
他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