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之望着关上的房门,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空虚。病房里少了裴延礼的存在,仿佛连温度都降低了几度。
三天过去了,裴延礼没有回来,甚至连一条短信都没有。林念之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他一定是忙于照顾爷爷。但到了第五天,连苏暖都开始坐立不安。
\"我联系不上裴先生。\"她低声告诉林念之,\"你外公说裴老爷子已经脱离危险,但...\"
林念之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再说。她早已习惯了被抛弃,这一次也不会例外。也许裴老爷子又安排了什么\"惊喜\",也许裴延礼终于想通,决定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第六天早晨,林念之正在给自己打针,苏暖突然冲进病房,脸色异常难看。
\"念念...\"她欲言又止,手里攥着一部手机。
林念之拔掉针头,平静地问:\"他要结婚了?\"
苏暖瞪大眼睛:\"你怎么...不,还没有。但裴家刚刚宣布了裴延礼与我表姐的订婚消息。我也是刚收到消息。\"
林念之点点头,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切。她甚至感到一丝解脱——这才是正确的结局。裴延礼需要继承人,需要健康的妻子,而不是一个随时可能死去的病秧子。
\"念念,你没事吧?\"苏暖担忧地握住她的手,\"这里面一定有误会。裴先生他...\"
\"我很好。\"林念之微笑,那笑容让苏暖毛骨悚然,\"真的很好。\"
她站起身,准备去花园散步,却在迈出第一步时突然捂住胸口。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声,phoenix系统的屏幕变成刺眼的红色。
\"室颤!\"苏暖大喊,按下紧急呼叫按钮,\"念念,坚持住!\"
林念之倒在苏暖怀里,视线开始模糊。最后的意识里,她听到马库斯教授和医护团队冲进来的声音,听到\"立即准备移植手术\"的喊声,还有苏暖带着哭腔的\"通知裴延礼\"。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也许就这样结束最好...不再拖累任何人...阿礼会有健康的妻子和孩子...裴家会有继承人...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将她卷入无边的寂静。
与此同时,中国S市的裴家老宅内,裴延礼面色铁青地瞪着床上的祖父。
\"您骗我回来,就为了这个?\"他指着桌上那份订婚声明,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之之会看到的!她现在的情况经不起这种刺激!\"
裴老爷子咳嗽了几声,脸色确实有些苍白,但远没有电话里说的那么严重:\"消息已经放出去了。苏家那丫头不错,身体健康,家族基因优良...\"
\"我不会娶任何除了之之以外的人!\"裴延礼一拳砸在墙上,\"您明明知道!\"
\"那你就是要我死!\"裴老爷子突然咆哮起来,抓起床头的心脏药瓶,\"医生说我不能再受刺激!你是要眼睁睁看着你唯一的亲人死在面前吗?\"
裴延礼僵在原地,眼中的怒火渐渐被痛苦取代。他知道爷爷的心脏病是真的,医生也确实警告过不能再受刺激。但之之...
\"给我三个月。\"他最终妥协,声音嘶哑,\"之之马上要做移植手术。等手术结束,她情况稳定了,我再...考虑您的要求。\"
裴老爷子眼中闪过一丝胜利的光芒:\"可以。但在这期间,你必须配合苏家的订婚仪式。\"
裴延礼咬牙点头,心里盘算着如何瞒住这个消息不让之之知道。等手术成功后,他再想办法解决爷爷这边的难题。无论如何,他绝不会放弃之之。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是苏暖。裴延礼刚接起来,就听到对方歇斯底里的喊声:
\"裴延礼!念之看到新闻后心脏病发作,正在紧急进行移植手术!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裴延礼站在原地,手机滑落在地。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世界在瞬间崩塌。
\"爷爷...\"他转向床上的老人,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如果之之死了,您不仅会失去孙子,还会失去整个裴氏集团。我说到做到。\"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间,留下裴老爷子一人呆坐在床上,手中的药瓶掉在地上,药丸撒了一地。
瑞士日内瓦大学医院手术室的灯光刺眼如烈日。林念之在混沌中恢复了一丝意识,模糊的视线里是晃动的无影灯和戴着口罩的医护人员。身体仿佛被抽空了所有感觉,只有胸口处传来一阵阵钝痛,像是有人用钝器不断敲打她的胸腔。
\"血压下降!\"
\"出现排斥反应!\"
\"准备肾上腺素!\"
断断续续的喊声传入耳中,林念之才意识到自己正在手术台上。换心手术。她应该已经麻醉了才对,怎么会...?
\"患者恢复意识!\"一个护士惊呼道,\"她在抗拒!\"
林念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微弱地扯着手术单,试图表达什么。是的,她在抗拒。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要延续这种没有希望的生命?裴延礼已经选择了别人,她已经没有理由再坚持下去了...
\"林小姐!\"马库斯教授的脸出现在视野中,蓝眼睛里满是焦急,\"我们必须继续手术!您的新心脏已经部分移植,现在停止您会死的!\"
死。这个字眼在林念之混沌的大脑中激起一丝涟漪。那不正是她想要的吗?不再拖累任何人,不再成为负担...她的手指更加用力地扯着手术单,尽管那力道微乎其微。
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一阵骚动传来。
\"外公...求您...\"林念之微弱地呢喃,声音被氧气面罩闷住。她不想见到周明德,不想看到老人眼中的失望。但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手术台旁。
\"念之...\"
不是外祖父的声音。林念之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到了一张苍老泪流的脸——裴琳,裴延礼的小姨,不知何时来到了瑞士。她的眼中没有失望,只有无尽的疼惜。
\"孩子,别放弃...\"裴琳颤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额头,\"我知道你受了多少苦...但求你,再坚持一次...\"
林念之的眼泪顺着太阳穴滑落,没入发际线。她想说话,想解释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但麻醉和虚弱让她发不出声音。
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次是周明德。老人看起来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白发凌乱,向来挺直的背脊微微佝偻着。
\"念之!\"他冲到手术台另一侧,竟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外公求你...活下来...\"老人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我已经失去了女儿和儿子了,不能再失去你...\"
监护仪上的心跳线突然剧烈波动起来。林念之望着外祖父从未展现过的脆弱模样,胸口处传来一阵不属于自己的跳动——那颗新心脏,即使在排斥反应中,依然顽强地跳动着。
\"患者情绪波动!\"
\"排斥反应加剧!\"
\"准备电击!\"
林念之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滑落。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嘱托:\"念之,活下去...\"想起裴延礼为她戴上耳钉时指尖的温度...想起苏晚红着眼圈说\"我需要你\"...也许,也许她还有活着的理由...
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放任自己重新沉入黑暗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