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她听到苏暖的惊呼,感觉到有人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刺眼的医院灯光、消毒水的气味、远处手术室的红灯...一切都在旋转、模糊...
\"立刻联系周明德老先生!\"苏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准备急救!她的血氧降到70了!\"
林念之想说话,想告诉苏暖别惊动外祖父,但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淹没了她最后的意识。
当林念之再次有知觉时,她感到身体在轻微晃动,耳边是飞机引擎的轰鸣。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机舱的顶灯和外祖父疲惫的面容。
\"醒了?\"周明德握住她的手,声音沙哑,\"别动,我们在去瑞士的飞机上。\"
林念之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苏暖的脸出现在视线里,拿着吸管喂她喝水。
\"你昏迷了十个小时。\"苏暖轻声解释,\"急性心衰,必须立刻转院治疗。裴老爷子本想阻拦,但周老先生动用了军方关系...\"
林念之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她最后的记忆是手术室的红灯...阿礼,你现在怎么样了?你能看见了吗?还是...恨我离开了你?
\"暖暖...\"她艰难地开口,\"阿礼的手术...\"
\"很成功。\"苏暖立刻回答,帮她擦去泪水,\"克莱恩教授亲自告诉我的。视神经恢复良好,一周后拆绷带。\"
林念之点点头,胸口的大石稍稍轻了些。至少...至少他没事了...
\"为什么...\"她轻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暖和周明德交换了一个眼神。
\"裴老爷子封锁了消息。\"周明德沉声道,\"连延礼都不知道你被逼签字的事。他醒来后,只会被告知你自愿离开。\"
林念之将脸转向舷窗,看着外面翻滚的云海。也好...这样最好...阿礼不必为难,不必在爷爷和她之间做选择...他会恨她,会忘记她,然后...好好生活。
左耳的蓝宝石耳钉在阳光下闪烁,像一滴凝固的泪。而右边空着的耳垂,永远等不到配对的另一只了。
飞机穿过云层,驶向未知的未来。而她的心,永远留在了那家医院的手术室外,与那个她深爱却再也无法相见的人一起。
——
刺眼的白光。
这是裴延礼拆开绷带后看到的第一样东西。他本能地闭眼,泪水从眼角滑落。慢慢地,他再次尝试睁开,让视线适应这久违的光明。
\"裴先生,能看到我吗?\"克莱恩教授的脸出现在视野中,银发蓝眼,皱纹里藏着笑意。
裴延礼点头,声音嘶哑:\"能...很清楚。\"
病房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医护人员、裴家的老管家、甚至一向严肃的裴老爷子都红了眼眶。裴延礼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脸,急切地寻找着那个最想见的身影。
\"之之呢?\"他问,声音里的期待让在场所有人都低下头。
裴老爷子走上前,递过一杯水:\"先别急着说话,你喉咙还...\"
\"之之在哪里?她是不是出事了?\"裴延礼推开水杯,声音提高了几分。麻药退去后的头痛开始发作,但他顾不上这些。
病房里的气氛突然凝固。裴老爷子叹了口气,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份文件:\"她走了。\"
裴延礼接过文件,当看清封面上\"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时,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林念之的签名清秀工整,旁边还有泪痕晕开的痕迹。
\"不可能。\"他将协议书扔到一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她在哪?出什么事了?\"
裴老爷子按住他的肩膀:\"冷静点!医生说你现在不能激动。\"他示意其他人离开,等病房门关上后才继续道,\"念之自愿签的字。瑞士那边安排了紧急治疗方案,她必须立刻启程。\"
裴延礼摇头,太阳穴突突直跳:\"她不会不告而别。不会。\"
\"这里有她留给你的信。\"裴老爷子递过一个信封,\"看完你就明白了。\"
裴延礼急切地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便签纸,上面是林念之的字迹:「阿礼,对不起。是我害你受伤的,对不起,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受伤的是我,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累赘,我不能再拖累你了,两年的时间快到了,我们也该离婚了,祝你幸福。——之之」
短短几个字,却像刀子般扎进心脏。裴延礼盯着那行字,仿佛要从中看出什么隐藏信息。这不是之之的风格,她从来不会这样...除非...
\"她走的时候,有人陪吗?\"他突然问。
裴老爷子神色不变:\"周明德和苏医生陪着去的机场。\"
\"苏暖?\"裴延礼眯起眼,\"她为什么会...\"
\"念之在医院门口晕倒了,正好被苏医生遇到。\"裴老爷子解释道,\"具体情况我不清楚。现在,你需要休息。\"
裴延礼靠回枕头上,头痛欲裂。不对劲,这一切都不对劲。之之不会就这样离开,不会只留下这样冰冷的字条...除非她被迫...
\"爷爷。\"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看着我。\"
裴老爷子与他对视,眼神平静。
\"您有没有逼她?\"裴延礼一字一顿地问。
老人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随即恢复平静:\"我给了她选择。留在你身边拖累你,或者离开让你专心康复。她选择了后者。\"
裴延礼的手攥紧床单,指节发白。他了解之之,太了解了。如果爷爷真的这样说,她确实会...不,不对,她答应过要一起面对的。
\"我要见她。\"他最终说,\"视频电话也行。\"
裴老爷子摇头:\"马库斯教授说治疗期间不能有任何干扰。等你好些了,我会安排。\"
裴延礼不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他需要时间思考,需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而现在,他太虚弱了,连坐起来都头晕目眩。
\"睡吧。\"裴老爷子替他掖了掖被角,\"明天会更好。\"
但明天并没有更好。
拆线后的第三天,裴延礼站在医院顶楼的落地窗前,俯瞰整座城市。视力恢复得很好,甚至比手术前更清晰。可越是看得清楚,他越觉得这个世界少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手机震动起来,是私家侦探发来的消息:「查不到林小姐的下落。周家在瑞士的疗养院有三处,全部拒绝访问。」
裴延礼删掉消息。这已经是他联系的第五个侦探,全都无功而返。周家显然在刻意封锁消息,而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封锁...没有爷爷的插手是不可能的。
\"少爷。\"老管家敲门进来,\"该换药了。\"
裴延礼点头,回到病床上。他表面配合治疗,实则暗中策划着。身体恢复得越快,就能越早亲自去寻找之之。无论爷爷做了什么,无论那份离婚协议意味着什么,他都要当面问清楚。
\"陈叔。\"他突然开口,\"那天...之之签字的时候,你在场吗?\"
老管家正在准备药片的手顿了顿:\"不在。\"
\"但你知道些什么。\"裴延礼敏锐地捕捉到那一丝犹豫,\"告诉我。\"
老管家叹了口气:\"我只知道...林小姐是哭着离开的。在手术室门口...跪着签的字。\"
裴延礼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跪着...在手术室门口...他的之之,那么骄傲又倔强的之之...
\"我知道了。\"他平静地说,接过药片和水杯。但在老管家离开后,他将药片压在了舌下,没有吞下去。
他需要保持清醒,需要思考。如果之之是被迫离开的,那么她现在该有多痛苦?她的心脏...她的哮喘...
想到这里,裴延礼猛地站起身,又因眩晕不得不扶住墙壁。不行,他必须马上见到之之,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