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站在走廊里,将那缸温热的姜糖水一饮而尽,一股暖流从喉咙直达胃部,驱散了部分寒意,却无法驱散他心头的沉重。
楼下审讯室传来的声音,像一根根无形的针,刺穿着夜的宁静,也预示着更深层次斗争的开始。他没有再回治安科办公室,而是悄悄走到了位于三楼的审讯区。
这里的气氛与楼下安置区的宁静祥和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汗味和一种无形的心理压迫感。
走廊里,抱着卷宗匆匆走过的办案人员面色凝重,偶尔从紧闭的门缝里泄露出厉声的质问、激动的辩解或是崩溃的哭泣。
他在一间审讯室外的长椅上坐下,没有进去打扰,只是静静地听着。里面,豆爱国和一个记录员正在审讯那个在村口多次盘查他的方脸汉子。
“……李老四!别再抱有任何幻想了!佟桂田已经落网,你们的窝点被端了,账本、往来信件我们都搜出来了!现在给你机会,是让你争取宽大处理!”这是豆爱国严厉的声音。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豆干部……我就是个看门的,三爷……不,佟桂田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方脸汉子李老四的声音带着哭腔,试图狡辩。
“看门的?看门的能知道砖窑侧门?看门的能参与转移货?看门的身上能搜出这个?”豆爱国似乎拍了一下桌子,发出“砰”的一声,接着是金属物品落在桌上的声音,“这是从你住处搜出来的金镯子!哪来的?说!”
“我……我捡的……”
“捡的?在哪儿捡的?什么时候捡的?跟谁一起捡的?说不清楚,这就是赃物,就是你们抢劫甚至杀害被拐人员的证据!”豆爱国的声音如同重锤,一下下敲打着对方的心理防线。
沉默了片刻,接着传来李老四崩溃的嚎哭:“我说……我说……是……是上个月那批货里一个女的身上撸下来的……人没死,真没死,后来送走了……我就是一时贪心……”
何雨柱在外面听着,拳头不自觉握紧。这些细节,印证着这个团伙的残忍和贪婪。
他又走到另一间审讯室外,这里审讯的是那个在砖窑侧门被抓获的膀大腰圆的看守。这里的对抗更加激烈。
“……狗剩!你别给脸不要脸!佟桂田都撂了,你还在这儿充好汉?那些孩子是怎么回事?关了多少天了?怎么弄来的?”陈刚的声音如同雷霆。
“哼,老子什么都不知道!有本事枪毙我!”外号狗剩的看守梗着脖子,态度强硬。
“枪毙?便宜你了!我告诉你,就凭我们掌握的证据,关押、虐待这么多孩子,判你十回八回都够了!你想当佟桂田的陪葬品,我们成全你!但你想过你家里的老娘没有?”陈刚话锋一转,打起了亲情牌。
提到老娘,狗剩的气势明显弱了一下,但依旧咬着牙不吭声。
审讯似乎陷入了僵局。
何雨柱没有久留,他知道专业的审讯自有其节奏和方法。他转身离开审讯区,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林默和梁有为局长、赵志坚政委从一间小会议室里走出来,三人的脸色都异常严肃,显然刚进行了一场重要的内部会议。
“林默,你立刻根据现有口供和物证,整理一份最详尽的报告,尤其是涉及跨省网络的部分,要突出其组织性、危害性和我们初步掌握的线索!”梁有为语气急促地吩咐,“天一亮,我亲自和你去市局,向主要领导做专题汇报!”
“是,梁局!我马上整理!”林默立刻应道。
“志坚,你负责协调,确保后勤和安抚工作万无一失,尤其是那些孩子,绝不能出任何差错!”梁有为又对赵志坚说道。
“放心,我已经和妇联、民政的同志再次确认过了,天亮了就会有一些初步的安置方案过来。”赵志坚点头。
领导们匆匆离去,林默看到何雨柱,对他点了点头,便快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那里将是准备汇报材料的战场。
……
当天色大亮,城市开始苏醒时,梁有为和林默,已经坐在了市公安局的小会议室里。与会的有市局的主要领导、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以及相关业务部门的负责人。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份林默熬了半夜整理出来的初步报告。
会议室内气氛庄重肃穆。
“梁有为同志,林默同志,开始汇报吧。”市局主要领导沉声说道。
梁有为示意林默主讲。林默站起身,他虽然眼中布满血丝,但身姿笔挺,语气清晰而沉稳:
“各位领导,现将佟家坞特大拐卖妇女儿童团伙案的案情及初步审讯情况汇报如下……”
他首先简要回顾了案件线索的来源,重点突出了何雨柱同志冒死潜入侦查,确认关押地点、发现看守犬只、获取关键情报的巨大作用。
接着,他详细汇报了凌晨突击行动的经过、战果,抓获嫌疑人47名,解救妇女2名,儿童13名,我方轻伤3人),并展示了从佟宅和砖窑搜出的部分武器、财物和往来信件的照片。
然后,他进入了汇报的核心部分——初步审讯成果和案情深度分析:
“根据对已落网犯罪嫌疑人,特别是中层骨干李老四、狗剩等人的初步审讯,结合搜获的物证,我们确认:以佟桂田为首的犯罪团伙,并非一个孤立的窝点,而是一个组织严密、分工明确、跨区域流窜作案的特大拐卖犯罪网络的重要环节!”
他走到挂起的京津地区略图前,指着佟家坞的位置:
“佟家坞,在这里扮演的是中转站和仓库的角色。该团伙成员在外省初步判断涉及河北、山东部分地区拐骗、绑架妇女儿童后,通过隐蔽渠道运输至佟家坞。在这里进行短期关押、分类,然后通过他们固有的渠道,主要利用夜间马车运输,销往更偏远的山区或其他有需求的地区。佟桂田负责坐镇指挥、联系上下线和本地安全。”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林默的声音在回荡。
“根据口供和物证指向,这个网络的上线,可能隐藏在外省某地,负责货源组织和跨省运输;而下线则分布更广,负责最终的销售。他们之间有暗语、,有固定的联系方式和交易地点,反侦查能力极强!”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
“尤其需要向各位领导重点汇报的是关于那十三名被拐儿童的情况。经过初步身体检查和安抚询问,这些孩子遭受了非人的虐待和拘禁,身心受到严重创伤。他们的来源非常复杂,初步比对失踪人口报案,可能涉及我市及周边地区近半年来多起未破的儿童失踪案,甚至可能包括更早的积案!这背后,是十几个,甚至几十个破碎的家庭!”
说到这里,林默的声音有些哽咽,与会领导们的脸色也无比阴沉。
“综上所述,”林默总结道,“我们认为,此案案情特别重大,手段特别残忍,社会影响极其恶劣!捣毁佟家坞窝点,只是斩断了这个庞大犯罪网络的一只触手。下一步,我们必须:
第一,继续加大审讯力度,深挖佟桂田及其核心成员,务必撬开他们的嘴,获取上线、下线的具体信息和犯罪证据;
第二,立即将案情通报相关省市公安机关,发起集群战役,协同作战,力求彻底摧毁整个网络;
第三,全力做好被解救群众的安置、治疗和寻亲工作,这是我们公安机关义不容辞的责任!”
林默坐了下来,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每个人都被这案件的深度和恶劣程度所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