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阅读了雨燕的技术文档之后，李听寒叹了口气，登上了回办公室的悬浮车。
作为天之骄女，李听寒面上看不出来，实际上心高气傲的很。只不过，她也只对一般人有这种傲气。
当前雨燕的参数，虽然比不上如今已经几乎完成的圣剑，但是要知道寰宇科工在圣剑项目上死磕了快二十年了。格拉克斯公司对雨燕的研发就算再早，恐怕也不会多于十年。
仅仅十年就能拿出这种设计，就算是李听寒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加鲁特·鲍曼当真算得上是一位大才。
与此同时，格拉克斯飞行器研究中心。
“这女人的胆子也太大了。”加鲁特看着断钢圣剑二号机公开出的参数，高大的身躯甚至都不由地打了个冷颤，“这试飞员也是个蠢货，如此可怕的性能潜力，居然只发挥出不到十分之一的性能，看上去，寰宇科工放出来的【专为实战打造】恐怕不是一句空话，想要发挥出这战斗机的全部性能潜力，大概真的只有那些久经实战的AcE才行。”
加鲁特能有这种判断并不奇怪，因为他本就是一名AcE。只是在上次大战时部分脑神经受了损伤，要知道大脑可是上帝禁区，就算是有再生治疗仪，面对脑神经的伤势也只有缓解，很难根治。因此，加鲁特退出了一线部队。好在他天资聪慧，从一线部队退役之后，便全身心地投入在学术上，不消三年便拿到了空气动力学的博士学位。
随后，他受其导师邀请，进入了格拉克斯担任研究助理，更是在三年前成为研究中心的研究主管。而雨燕项目，便是加鲁特升任研究主管后接手的第一项任务。
为此，加鲁特也是尽心竭力地进行研究，好在前一任总师给这项目打的地基足够坚实，并且在得到议会有关官员的授意之后，有相当一部分有实力的研究员都加入了进来，这才让雨燕的进度如此之快。
“哪怕只是最早期的型号，雨燕也只是勉强将其超过，这寰宇科工的技术水平当真了得，若不是手上的任务是议会给的，而寰宇科工是军方背景，我还真想去寰宇科工拜访一番。”加鲁特关闭手里的录像，叹了口气。
以加鲁特的眼界，自然看得出最早试飞的圣剑和断钢圣剑二号机的差距。要知道哪怕雨燕晚开发十年，性能也只是堪堪胜出十年前首飞的初版断钢圣剑一号机一些。
而在迭代一次之后，雨燕的性能就被彻底超越了。
这可是相当惊悚的一件事，前面说了，雨燕能这么快地推进进度，和其他几个公司以及研究院的倾力相助是脱不开关系的。而寰宇科工自始至终，也没传出来和哪一家公司或者研究机构展开合作。换句话说，他们以一家公司的科研实力，领先了几乎是半个联邦的学术界至少五年。
“主任，董事会通知您明天去总部开会。”
就在加鲁特沉思的时候，秘书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知道了。”加鲁特点了点头。
在之前，格拉克斯的人就和他说过这几天会去寰宇科工访问，因此，加鲁特判断，现在应该是访问的人回来了，在正式召开公司内部大会之前，需要和他通个气，结合从那边带来的数据，综合分析雨燕项目的竞争力。
他知道，公司内部对雨燕项目的定位是【预研】，现在公司的精力还是放在xtA-16平台的后续开发上。因此，这一次交流可能至关重要。
想到这里，加鲁特收拾了一下，携带上试飞的数据以及后续研发方案，登上了前往总部的车。
“加鲁特主任，卡门总经理在二号会议室等您。”一进总部大楼，中央中控AI的提醒就到了。
“我知道了，请通知卡门总经理，我马上就到。”加鲁特点了点头，迈步走向公司内部的反重力电梯。
和寰宇科工习惯的圆桌会议桌以及并列式虚拟影像会议室不同，格拉克斯的会议室普遍采用长条形综合会议桌。
第二会议室在公司六楼，随着加鲁特抵达，会议室的自动门禁系统帮他打开了门，加鲁特走进去一看，在桌边坐着的，不是公司经营管理层的领导，就是决策层大人物的第一秘书。卡门自然是坐在距离门最近主位，而坐在离门最远处一端的，居然是董事长秘书。
可以说，这场会议的级别高的吓人。
如此高规格的会议，理论上应该在不重要的位置处，给加鲁特留个边角料就行。但是，在坐在首位的卡门身边，空了个位置。
“来来来，加鲁特，来这里。”看到加鲁特抵达，卡门很是高兴，指了指身边的座位，招手将他叫了过去。
而加鲁特愣了一下，显然有点受宠若惊。
这种长条形会议桌的好处，就是可以自然地按照座次，将与会者在这次会议中的地位表示出来。而身为主位的卡门，身边的位置基本上是除了主位之外，最靠前的一个。
位置距离主位越近，地位自然越重要，卡门身边的位置可以说是主位之外，最重要的位置之一了。
要知道，在格拉克斯内部，和加鲁特一个级别的研究中心主任，那足足有二十多个。换句话说，加鲁特一个区区研究中心主任，在这种规模的会议里，坐在这种位置，足见卡门对他的重视。很有可能在会后，等待着他的就是天大的机遇。
“好了，人到齐了，我们开会。”看到加鲁特就坐，卡门点了点头，开口宣布会议开始。
他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禁系统自动锁死，同时玻璃窗也自动转为不透明。随着灯光熄灭，整个房间内的全息投影系统启动，大量资料逐一浮现。
“这次我们去寰宇科工，重点在于确保双方公司的关系，尤其是在xtt-21，也就是代号雨燕的三代机项目首飞后，寰宇科工不会因此停止和我公司的正常商贸往来。”卡门的秘书开口，同时，一份之前的备忘录自动飞到了所有人面前。
这是之前决定雨燕首飞日期时，格拉克斯决策层会议的会议备忘录，上面清晰地记载了决定雨燕是否首飞，何时首飞，首飞后对各方反应的应对方案。其中标红的，就是对寰宇科工的应对方案。
“尽管我们对寰宇科工的三代机项目，也就是xtt-19的再次试飞时间判断有误，但是，这次我们的访问依旧取得了积极成果，寰宇科工对我们公司的看法没有改变，依旧希望和我们保持良心竞争关系，并不会收回我们对对方公司产品的采购权限，也不会中断我们公司采购对方公司的采购。”卡门开口，将这次访问最大的收获说了出来。
这可是最近最大的好消息了，在座的人纷纷鼓起掌来。
“好了，除此之外，我还得到了一个更好的消息——”
卡门说到一半，看了一眼加鲁特。
“寰宇科工的李延董事长说，希望我们继续进一步开发雨燕，他希望能以雨燕为磨刀石，磨砺出最锋利的圣剑，而且，就算雨燕在未来的竞争中超过圣剑，拿下国防军的合同，这也同样是在良性竞争的范围内，这是我们签订的备忘录。”
这话落在加鲁特耳朵里，不啻于一道惊雷。
雨燕项目是他一手操办的，倾注了大量心血。但是在一开始，他就知道，雨燕这个项目只是预研产品，不会真的参与竞标。这个项目最好的结局，就是在寰宇科工的耐心用完之前，以某种理由，宣布项目研发终止。
换句话说，整个雨燕项目，很有可能最终的结局，就是只生产这一架试验机，进行这一次首飞罢了。别说有订单，走上战场，甚至连多飞几次的机会都没有。
而现在，寰宇科工要求良性竞争，这意味着两件事。其一，李延对圣剑有着绝对的自信，认为不论雨燕怎么发展，都很难超过已经研发了十几年，迭代了若干次的圣剑。其二，雨燕项目势必要完成至少五次试飞，甚至在未来，也有机会参与到实战测试里。
更甚至于，联邦对于完成了正常国防军竞标流程，但是不幸流标的产品，是会给予市场准入资格证的。换句话说，只要加鲁特努努力，让雨燕能完成整套竞标流程。那么，就算雨燕竞争不过圣剑，可在国际市场上，雨燕会因为身上【第三代战斗机】的标签，从而立刻成为最抢手的产品。
原因也很简单，拿当前的环境类比，就好像在F22服役之后，立刻有人拿出来一架Su57，并且宣称开发已经完成，只需要订单就能立刻开始制造。
就算Su57的隐身性能差，航电设备不优秀，但是这可是在新一代战斗机刚刚出现，并且摆明了不会外销的前提下，市面上唯一一款可以购买的新一代战斗机。那些有强烈国土防空甚至空中作战需求，但是受限于种种原因，缺乏战斗机生产研制能力的国家，自然会开始考虑购买Su57。
而在未来，雨燕，就是这架在F22服役后，出现在外贸市场上的Su57。
“因此，我们这次特地邀请来了战斗机研究中心主任，同样也是雨燕项目的总工程师加鲁特·鲍曼。”卡门向众人介绍了加鲁特，“他是原本战斗机研究中心主任克莱门特先生的助手，在克莱门特阁下转入决策层之后，经其推荐，转为战斗机研究中心主任的。”
在卡门说话的同时，坐在相对靠后的位置上，一名银发女性点了点头。加鲁特认得她，知道这是克莱门特的秘书。
“好了，加鲁特主任，向大家介绍一下当前雨燕项目的进度吧。”卡门介绍完之后，对加鲁特点了点头。
“好的。”加鲁特也点了点头，随即将自己携带的文件存储器接到了桌子上的接口，“这是xtt-21，也就是雨燕这次试飞机体的具体参数，只不过我想各位来这里，不是希望我简单复述数据的，卡门阁下希望我介绍一下进度，那么我就结合目前的试飞数据，再综合试飞中出现的问题，以及圣剑的试飞数据，简单讲讲。”
他这套开场白确实让不少人提起了兴趣，开始翻看发送到面前文件。
“首先，雨燕的首飞虽然完成了基本的飞行项目测试，但是，这次首飞中也同样暴露出了一些问题。”加鲁特环视一周，继续说，“目前为止，最大的问题是，如果同时运转电磁炮和量子雷达，那么供电能力跟不上，同时，火控雷达的锁定有问题，在飞行中，我们尝试同时锁定空中与地面目标，这一尝试失败了，同时锁定三十个以上的空中目标，并且引导武器对其中12个以上发起攻击，也失败了。”
“但是，这些应该是后续改进的工作，按照国防军装备部提供的数据，雨燕的首飞可以说是相当成功的。”
“没错，如果继续按照预研方向发展，这次首飞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成功，但是，现在我们的目的是和圣剑项目进行竞争，那么，我们就必须思考一个问题——”加鲁特点了点头，随后顿了一下。
“——雨燕，究竟应该是一款强调空优的战斗机，还是一款强调多用途的战斗机？”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与会的人都陷入了思考。
自从xtA-11项目竞争失败之后，格拉克斯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没有研发过空优型战斗机了。现在他们的拳头产品是xtA-16，也就是流星系列产品。而流星最值得称道的，就是其强悍的多用途能力。作为一架单座单发的中型机，在携带对地攻击载荷时，其挂载能力甚至比xtA-11还要强。
但是，雨燕项目可是要和圣剑项目竞争的，而联邦国防军空军在装备采购上，向来是空优战斗机优先于多用途战斗机。
从这个角度出发，那么雨燕应该向着一款空优型战斗机进行进一步改进。但是，格拉克斯上一款空优战斗机还是六十年前列装的xtA-049Ex。
而最后一架xtA-049Ex，也在45年前退役，被另一款一代机xtA-091替代。再往后，格拉克斯的xtA-12没有战胜寰宇科工的xtA-11，之后就再也没有生产过空优战斗机。
换句话说，格拉克斯这么多年的技术积累，但是能应用到雨燕项目上的，大部分都是和多用途战斗机相关的技术，空优机的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没有并行方案吗？”坐在加鲁特对面的人开口问，他是格拉克斯三位最大股东的联合秘书团代表。
“有，但是如果按照之前的项目预算计算的话，预算是严重不足的。”加鲁特开口说，“有消息证明，寰宇科工实际上在圣剑项目里，并行推进了三个子项目，即气动外形试验机项目，先进航电试验机项目以及先进发动机试验机项目，而这三个项目最终汇总起来，就是这个。”
他说完，断钢圣剑二号机的建模出现在会议室中央。
在座的人都很清楚这架战斗机在试飞中展示出的夸张性能，因此都叹了口气。
“根据卡门阁下的资料显示，寰宇科工在圣剑项目中，投入的资金累积超过三千六百万亿联邦币，年平均投入一百八十万亿，换句话说，如果我们想要并行推进空优型雨燕和多用途型雨燕，从今年开始算，年平均投入额都不可能低于三百万亿，而分配给我的项目资金，每年只有一百三十万亿，只有这么点钱，是腿动不了并行研发的。”加鲁特开口说。
“另外，今天上午我们和装备部的人接触了，出于对寰宇科工的尊重，他们最多能留给我们两年的改进时间，如果两年后依旧无法完成第一次具备综合性能展示的试飞，那么我们依旧没有资格参与到竞标中去。”卡门补充了一句。
“……那么，加鲁特主任，你认为，最合理的方案应该是什么？”最终，坐在卡门对面的董事长秘书开口问。
“我认为，应该向空优方向转变。”加鲁特深吸一口气，给出了自己的判断：“我们确实在新式空优战斗机上缺乏技术积累，但是，我认为这才是我们应该展开预研的方向，否则，在未来我们只会彻底失去空优型战斗机的市场。”
“这时间可不是很多啊，加鲁特主任，你有信心吗？”董事长秘书继续问。
多年军旅生涯带来的习惯让加鲁特猛地站了起来。
他一个立正，一个“有”字简直掷地有声。
“好，公司会尽量支持你的工作。”董事长秘书停了一下，点了点头后对加鲁特说，“我们会把你的预算从一百三十万亿提高到两百万亿，作为要求，你需要在最多两年内，完成雨燕的第一次对外展示试飞。”
加鲁特点了点头，开口说：“保证完成任务。”
“很好。”卡门点了点头，“那么，接下来要讨论的，就是寰宇科工的请求。”
说完，之前发到所有人手里的虚拟备忘录中，一条内容瞬间打上高亮。
“联合新闻发布会？”新闻部门的负责人威廉愣住了，“他们要和我们开新闻发布会？发布什么？”
“寰宇科工的意见是，之前三代机项目一直是寰宇科工独立负责，现在我们加入进去，按照相关惯例，应该由军方牵头，竞标双方一起举办联合发布会，宣布三代机的项目竞标正式开始。”卡门说。
“这不是要看我们笑话吗？”威廉冷笑一声，“谁都知道雨燕的性能现在远不如圣剑，前面口口声声说着要良性竞争，现在又用这种手段？”
“只不过，看这备忘录的内容上说，只是进行最基础的项目信息公开，也就是说确认三代机的目标参数，以及项目的截止时间。”格拉克斯公关部门的负责人安娜仔细看了看备忘录后开口说，“在正式召开发布会前还有军方召开的碰头会，我认为，这可能不是寰宇科工的意思，而是军方。”
“有道理，那这样的话，这次会议就不得不去了。”威廉说，“之前说要和寰宇科工进行正式的竞争，那就需要给研发部门争取时间，要想进入最终竞标阶段，那么至少需要五次以上的展示试飞，以最乐观的情况估计……”
他看向加鲁特。
“以最乐观情况估计的话，也需要至少五到七年时间。”加鲁特回答。
“换句话说，我们至少要在会上争取到五年时间。”威廉点了点头，继续说。
“那到时候，恐怕得带不少技术人员过去了，说不定还得加鲁特主任你跟着跑一趟。”安娜叹了口气，“和军方的谈判，尤其是像我们这种情况，难度可是不小啊，只能希望寰宇科工那边能遵守约定，不要下绊子了。”
“希望如此吧。”卡门也是叹了口气。
说到底，他也对李延的说法心里没底。毕竟他们确实是从寰宇科工的碗里抢了口饭，换谁都不敢保证碗的主人不会发怒。
等到会议结束，一群人即将离开前，卡门单独把加鲁特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内。
“这是圣剑项目的部分技术文档。”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卡门开门见山，将一份文件交给了加鲁特。
“啊？您这是……”
“别误会，这是李延阁下交给我的，他需要雨燕项目对圣剑项目形成足够的威胁，由此进一步激发圣剑项目组，尤其是其项目总师李听寒女士的潜力，而要想形成足够的威胁，以我们现在在空优型战斗机方面的技术积累，是远远不够的，因此，他将上一代圣剑的部分技术文档交给了我，让我交给合适的人。”卡门说，“你是项目总师，应该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我明白了。”加鲁特哪不明白卡门什么意思，于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在回来的路上我大概看过这份资料，技术上确实比我们领先很多，但是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不要被他们的思路带偏了，如果全盘按这个技术来，那么我们搞出来的只会是对他们项目的拙劣模仿罢了，明白吗？”卡门拍了拍加鲁特的肩膀，“开发上还是以你的思路为主，实在哪里想不通了再参考一下他们是怎么做的。”
“嗯。”
“好了，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好好努力，这次项目只要推进顺利，对你未来的升迁有好处。”卡门点点头，对加鲁特最后交代了一句。
随着加鲁特的车离开，卡门长叹一声，向后倚靠在了椅背上。
这事情，可真不好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