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以乔沉默了一小会儿。
他确实也没有想到沈佳婧会开口询问自己这么个问题。
沈佳婧也不着急，只是撑着头看着对方。
贺以乔叹了口气，“并不奇怪。”
沈佳婧：“可是能让家中的孩子读书，还不用出银子，难道这不是一个好的机会么？”
贺以乔：“什么机会？”
沈佳婧：“让自己的孩子读书的机会。”
贺以乔又叹了口气，“若不是只有女子能进入书院，怕是早就人满为患了。”
沈佳婧：“你是说，女子不会被送过去读书？就只因为是女子？”
沈佳婧的眉头皱的厉害。
她当然知道读书这事儿在女子身上不容易，可她以为，有这样好的条件，总归会容易许多。
贺以乔知道沈佳婧的不悦，也明白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女子读书……”
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怎么表达，最终换了说法，“大抵是因为若是男子，家中会觉得读书能够考取功名吧。”
沈佳婧懂了。
因为女子即使读书，也无法考取功名。
读了书能做什么呢？
沈佳婧抿了抿唇，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她有些生气，可有明白贺以乔说的对。
可即使明白，她又有一种从内心升腾而起的无名火。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呼了出来，最终也只是化成一句，“你说的是。”
贺以乔：“若是明烟与老夫人真的是旧相识，那清风书院的事情，恐怕就与老夫人有关。”
沈佳婧明白贺以乔的意思，点点头，“也就是他们口中的，除了御家之外的大人物，可能就是祖母。”
贺以乔点头。
沈佳婧：“祖母若是想要办女子书院，为何不直接开口？”
她顿了顿，想了想才继续，“你知道的，祖母若是开口，父亲想来是不会拒绝的。而若是祖母开设的女子书院，就同这种只是有御家出银子，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女子办起来的书院不一样了。”
虽然用了“不知道哪儿来的”这样的词来形容丽娘，但贺以乔听得出来，沈佳婧并没有丝毫看轻的意思。
这话只是很正常的道出了旁人眼中的事实。
贺以乔摇头，“老夫人的想法，我向来参透不全。”
沈佳婧努了努嘴，也是有些无奈，“我也是想不明白。”
贺以乔：“许是当时不行吧。”
沈佳婧一愣，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倒也是，若是按着丽娘说的来看，那明烟应当早就来了衡峒县了。”
贺以乔点头，“怕就是如我们猜测的时间。”
沈佳婧了然，他们的猜测，就是先前她听到的那些。
皇祖母在入宫时散了一波贴身的丫头。
想来，这明烟，应当就是其中一个丫鬟。
沈佳婧：“那时候，确实分身乏术。”
皇祖母刚入宫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沈佳婧其实并不了解。
但就他们先前在金银寨遇到的洛洛夫人所说的那些话，也能窥见一二。
想来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这些让沈佳婧也有些明白，为何皇祖母没有自己去办一处书院。
贺以乔：“我觉得还有别的理由。”
沈佳婧看向贺以乔，“怎么说？”
贺以乔：“若是老夫人办的书院，人定然不会像如今一样，还需要一个一个去找。但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去书院？”
沈佳婧并不难理解贺以乔的话，抿了抿唇，很快就回答了对方，“想来也是都城中的世家小姐吧。”
是了，有了皇祖母的名头，自然会有人愿意把女儿送进书院。
毕竟，皇太后办的书院，能送进去，那就是在给皇太后面子，那是在和皇太后套近乎。
当今圣上对皇太后何其孝顺，哪儿能真的一点儿都没有影响？
而正是因为如此，这个书院，才不能是皇祖母自己去办。
沈佳婧忽然就明白了皇祖母的良苦用心。
沈佳婧：“祖母并单单是想让女子读书。”
贺以乔点头，“世家小姐，官家小姐，哪个没读过书？老夫人一开始的打算就不是冲着他们去的。”
沈佳婧了然，“她本来就是想让这些普通的女子，甚至是穷苦人家的女孩儿读书。”
贺以乔：“我认为是这样的。”
沈佳婧：“我也认为。”
他们相视一笑，沈佳婧又忽然就明白，为何会有银子都是书院出，什么都是书院负责这一点了。
想来，也是皇祖母一开始就安排好了的。
毕竟，若是没有这些，不会有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孩儿读的上书的。
哪个普通人家，会花真金白银给小姑娘读书啊。
沈佳婧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才又坐下，“我有些迫不及待见到御家家主，问问祖母的想法了。”
贺以乔笑了笑，有些好奇的看向沈佳婧，“就这么确定，这是老夫人的意思了？”
沈佳婧眼睛亮亮的，心情颇好，“我觉得这样的事情，是祖母会做的事儿！”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若真不是祖母的意思，那我也想见见御家家主，想问问他是谁的意思，也想认识认识提出这个想法的人。”
贺以乔没有开口。
但他觉得，这一出多半真的就是皇太后搞出来的。
毕竟，在常人看来，女子书院，还是让普通女子去读书的书院，多少有些离经叛道。
而皇太后那人，向来就爱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
这里头想必还有自家师父与师娘的事儿吧。
只是这些也都是推测，贺以乔没有说出口。
沈佳婧拿起了书，但没有太看得进书中的内容。
她只是在想，祖母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只是让这些姑娘读书能有用么？
且不说究竟有多少人能进入这个书院读书，就是进入书院的，多半在及笄之后就会被接出来，安排了好人家嫁出去了。
对于这些家里来说，女子进去读书，似乎只是为了能过够所谓的“知书达理”，才能嫁入更高的门第。
这样的读书，真的有用么？
沈佳婧有些不解。
但同时，她又记得祖母的那句话，只有先有机会，才能谈之后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