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辰的指尖刚触到那道淡金色的光幕，耳畔便炸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轰隆——”
脚下的血色祭坛猛地震颤起来，那些嵌在石缝里的暗红色符文骤然亮起，像一条条活过来的血蛇，顺着石板的纹路疯狂游走。祭坛边缘的八根黑色石柱轰然炸裂三根，碎石混着滚烫的血雾飞溅，砸得周遭的“影卫”身形一晃，身上的黑雾都淡了几分。
“凌辰！你敢动镇魂阵的阵眼！”
高台上，黑袍老者猛地转过身，兜帽滑落，露出一张布满褶皱的脸——左半边脸正常，右半边却爬满了暗红色的筋络，像是有血在皮肤下奔涌。他手中的骨杖往地上一顿，杖头的骷髅头眼眶里燃起两簇绿火，“这阵眼是用百具灵脉修士的精血养了三年才成，你碰一下，就得拿命来填！”
凌辰没理会他的嘶吼，指尖已穿透光幕。
那触感不像玉石，倒像握着一块滚烫的烙铁，一股狂暴的力量顺着指尖往手臂里钻，带着股腥甜的血气，刺得他经脉生疼。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背，原本白皙的皮肤竟泛起淡淡的红，像是有血要从毛孔里渗出来。
“难怪影阁敢在苍云城城外设阵，”凌辰咬着牙，运转体内的玄冰真气往指尖涌去，试图压制那股血气，“百具灵脉修士……你们是把周边三城的散修全抓来了？”
“抓？”黑袍老者冷笑一声，骨杖一扬，剩下的五根石柱顶端突然喷出五道血柱，在空中汇成一张巨大的血网，朝着凌辰罩了下来，“那些废物能为‘血魂大阵’献祭，是他们的福气！等阵成，大人就能借这阵力冲破封印，到时候整个东域都是影阁的天下，你这点微末道行，连给大人塞牙缝都不够！”
“口气倒不小。”
凌辰猛地抽回手，玄冰真气在掌心凝成一柄半尺长的冰刃，反手往头顶一斩。
“咔嚓！”
冰刃撞上血网，发出一声脆响。血网被斩开一道口子，但那口子很快又被周围的血气补上，反而裹着更浓的腥气压了下来。凌辰借着这一瞬的空隙往后退了三步，刚站稳，就见那些“影卫”动了。
二十多个影卫呈扇形围上来，身上的黑雾里探出无数黑色的触手，地面上的血纹也跟着亮起，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凌辰胸口发闷。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真气运转都慢了几分——这祭坛被血气浸染多年，竟能压制修士的修为。
“凌辰，束手就擒吧。”黑袍老者缓步走下高台，骨杖每落一步，地面就多出一个冒着血泡的小坑，“你杀了我影阁三个分舵主，毁了七处据点，本该挫骨扬灰，但你若是肯主动献祭，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还能留你一缕残魂，不至于彻底消散。”
凌辰没说话，只是将玄冰真气聚到了丹田。
他知道这老者没说假话。影阁的“血魂大阵”他曾在一本古籍上见过记载，以精血养阵，以魂魄固基，阵眼一旦被触动，要么彻底摧毁阵眼破阵，要么被阵力反噬，连魂魄都被吞噬。
而那黑袍老者，修为至少在灵王境中期，加上这二十多个灵师境的影卫，还有这压制修为的血阵……硬拼显然讨不到好。
“怎么？不肯？”黑袍老者见凌辰不动，眼中闪过一丝不耐，骨杖往前一指，“给我上！别伤了他的肉身，我要活的！”
“是！”
影卫们齐声应和，身上的黑雾翻涌得更凶，那些黑色触手猛地伸长，像无数条毒蛇，朝着凌辰的四肢缠去。
凌辰眼神一凝，脚下猛地发力，身形往后急退。同时，他左手捏了个法诀，掌心的冰刃瞬间化作漫天冰屑，朝着影卫们射去。
“嗤嗤——”
冰屑撞上黑雾，发出一阵灼烧般的声响，不少触手被冰屑斩断，黑雾里传来几声闷哼。但影卫们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依旧往前涌，触手断了又生，眨眼间又追了上来。
“玄冰真气虽克阴邪，但你修为太弱，这点手段还不够看！”黑袍老者站在后面冷笑，“等你力竭，我看你还怎么挣扎！”
凌辰没理会他，一边退一边观察着祭坛。
祭坛中心的阵眼还在发光，淡金色的光幕忽明忽暗，显然被他刚才那一触搅乱了气息。而祭坛边缘的血纹，随着影卫们的移动，亮起的范围越来越大，空气中的血气也越来越浓，他甚至能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
“必须尽快找到破阵的关键……”凌辰心里念头急转。
古籍上说，血魂大阵的阵眼是核心，但光毁阵眼不够，还得毁掉“养魂坛”——就是用来存放那些献祭修士魂魄的地方，不然就算破了阵眼，残留的魂魄怨气也会化成厉鬼，到时候更麻烦。
可养魂坛在哪？
凌辰的目光扫过高台，扫过石柱，最后落在了祭坛边缘那些不起眼的石罐上。
那些石罐足有半人高，通体黑色，上面刻着和血纹一样的符文，罐口用黑布封着，刚才他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每当血纹亮起，那些石罐就会微微震动，罐口的黑布下似乎有东西在蠕动。
“难道在那？”
凌辰心里一动，猛地改变方向，朝着最近的一个石罐冲去。
“想跑？”黑袍老者立刻看穿了他的意图，厉声喝道，“拦住他！别让他碰那些养魂罐！”
两个影卫立刻挡在了凌辰面前，四条触手交叉着织成一张黑网，堵死了他的去路。凌辰眼神一狠，右手猛地拍向腰间的储物袋，一道青光闪过，一柄长剑出现在手中。
“青锋剑！”
这是他从影阁分舵主手里夺来的灵阶中品法器，剑身上刻着聚气符文，此刻被他灌注了玄冰真气，剑身瞬间覆上一层白霜，寒气逼人。
“破！”
凌辰低喝一声，长剑横扫。
“锵！”
剑气撞上黑网，火星四溅。黑网被斩开一道大口子，两个影卫被震得后退两步，身上的黑雾淡了不少，甚至能隐约看到黑雾下穿着黑色劲装的身影。
凌辰没恋战，借着这道缺口，身形一闪，冲到了石罐前。
他二话不说，挥剑就朝着石罐砍去。
“铛！”
长剑砍在石罐上，发出一声闷响，石罐只被砍出一道白痕，竟没碎。
“没用的！”黑袍老者的声音传来，“那些养魂罐是用千年玄铁混合尸油炼的，你灵师境的修为，根本砍不动！”
凌辰没说话，反手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枚玉简——这是他之前从一个炼丹师手里换来的“爆炎符”，虽只是黄阶上品，但威力不小。他将玄冰真气注入玉简，猛地贴在石罐上，然后往后急退。
“轰！”
一声巨响，爆炎符炸开，火光冲天。石罐被炸开一道裂缝，罐口的黑布被震飞，一股黑色的怨气从裂缝里喷涌而出，在空中化作一张扭曲的人脸，发出凄厉的尖叫。
“啊——！”
那怨气撞上旁边的影卫，影卫身上的黑雾瞬间被侵蚀了大半，影卫发出一声惨叫，身形晃了晃，竟直接倒在地上，化作一滩黑水。
“果然是养魂坛！”凌辰眼睛一亮。
怨气离体，石罐的威力大减，而影卫似乎靠这些怨气维持，怨气一散，影卫就会崩溃。
“混蛋！”黑袍老者见状，气得脸色铁青，“你找死！”
他猛地举起骨杖，骨杖顶端的骷髅头张开嘴，喷出一道墨绿色的光束，朝着凌辰射来。光束所过之处，空气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带着一股剧毒的气息。
凌辰瞳孔一缩，不敢硬接，猛地侧身躲开。
“轰隆！”
光束打在祭坛的石板上，炸开一个半丈宽的坑，坑里冒出绿色的毒烟，石板接触到毒烟，竟开始融化。
“灵王境的全力一击，果然不一样……”凌辰心有余悸，刚站稳，就见剩下的影卫又围了上来，这次他们不再留手，触手直接朝着他的要害攻去。
凌辰咬了咬牙，左手捏诀，右手持剑，一边抵挡一边朝着下一个石罐冲去。
他知道现在不能停，多毁掉一个养魂罐，就少一分威胁。
“嗤！”
一条触手擦着他的胳膊划过，留下一道黑色的血痕，伤口处传来一阵麻痹感，显然有毒。凌辰皱了皱眉，运转真气逼退毒素，同时挥剑斩断了另一条袭来的触手。
“砰砰砰——”
他接连用爆炎符炸开了三个养魂罐，每炸开一个，就有一股怨气冲天，周围的影卫就会倒下一片。转眼间，二十多个影卫就只剩下七八个，而且个个气息萎靡，黑雾稀薄得几乎要看清脸。
但凌辰也不好受。
他体内的真气消耗了大半，胳膊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更重要的是，那黑袍老者的攻击越来越密集，墨绿色的光束几乎没停过，逼得他连连后退，好几次都差点被打中。
“凌辰，你也就这点本事了！”黑袍老者见凌辰气息不稳，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等我解决了你，再把这些怨气重新收回来，大阵一样能成！”
凌辰没理他，目光落在了最后三个养魂罐上。
这三个养魂罐放在祭坛最边缘，靠近那几根没被炸断的石柱，石柱上的血纹正往罐身上蔓延，显然这三个罐子里的怨气最浓。
“必须毁掉它们！”
凌辰深吸一口气，突然做出了一个让黑袍老者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猛地将青锋剑往地上一插，剑身上的玄冰真气爆发，瞬间在他周围凝成一道冰墙。同时，他双手快速捏诀，口中念念有词。
“玄冰秘法——冰封千里！”
随着他一声低喝，地面上突然冒出无数根冰刺，朝着四面八方蔓延。那些冰刺带着刺骨的寒气，不仅刺向影卫，还朝着石柱和养魂罐缠去。
“不好！”黑袍老者脸色一变。
他没想到凌辰竟还藏着这样的大招。这冰封千里虽只是灵阶秘法，但凌辰用玄冰真气催动，威力比普通修士用出的强了数倍，尤其是对血阵这种阴邪阵法，克制效果极强。
“给我破！”
黑袍老者骨杖猛地往地上一顿，五道血柱再次从石柱顶端喷出，撞向冰刺。
“咔嚓咔嚓——”
冰刺被血柱融化了不少，但剩下的依旧顽强地朝着养魂罐缠去。
“嗤——”
一根冰刺率先缠上了一个养魂罐，寒气瞬间侵入罐内，罐身的符文瞬间黯淡下去，罐口冒出的怨气都变得迟缓了。
“拦住他！”黑袍老者急了，朝着剩下的影卫吼道。
影卫们拼着被冰刺刺穿身体，猛地扑向凌辰，触手朝着冰墙砸去。
“砰砰砰！”
冰墙被砸得摇摇欲坠，裂纹遍布。凌辰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冰墙是他真气所化，冰墙受损，他也受了反噬。
但他没停，双手捏诀的速度更快了。
“冰封！”
又是一声低喝，更多的冰刺从地里冒出，彻底将剩下的三个养魂罐缠住。寒气疯狂涌入罐内，罐身开始结冰，上面的符文彻底熄灭，罐口的怨气被冻成了黑色的冰碴，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嗡——”
养魂罐全毁，祭坛中心的阵眼猛地一颤，淡金色的光幕瞬间变得黯淡，然后“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口子。
整个血阵的气息瞬间紊乱起来，地面上的血纹开始褪色，空气中的血气也淡了不少，压制修为的感觉消失了。
“不！我的大阵！”黑袍老者看着阵眼上的裂缝，目眦欲裂，猛地看向凌辰，眼中充满了杀意，“我要你死！”
他不再留手，身上的气息疯狂暴涨，右半边脸上的血筋绷得像要炸开，骨杖顶端的骷髅头绿火熊熊，竟朝着凌辰扑了过来，化作一个巨大的鬼头，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凌辰的头颅。
“终于要拼命了吗？”
凌辰擦掉嘴角的血，眼神却亮了起来。
血阵已破，压制消失，他的真气虽然消耗不少，但至少能全力发挥了。而且，他刚才之所以冒险用冰封千里，不只是为了毁养魂罐，更是为了等一个机会——一个引动体内另一股力量的机会。
“既然你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凌辰猛地抬手，不是捏诀，而是将手掌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龙吟——”
一声低沉的龙吟从他体内响起，不是来自喉咙，而是来自丹田深处。随着龙吟声，他的体表突然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色鳞片，双眼也变成了竖瞳，一股属于龙的威压扩散开来。
这是他之前在龙脊山吸收的龙气，一直没能完全掌控，只能在危急关头引动一丝。但现在，借着破阵的契机，借着体内真气流转的空隙，这股龙气终于被他引动了！
“那是什么？！”
黑袍老者化身的鬼头猛地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他能感觉到，那股威压对他有着天生的克制，让他的魂魄都在颤抖。
“给我破！”
凌辰低喝一声，引动龙气朝着鬼头拍去。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是一掌拍出，但掌风过处，空气都在震动，一道虚幻的金色龙影从他掌心飞出，张开巨口，一口咬在了鬼头上。
“咔嚓！”
鬼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被龙影咬碎，化作无数绿火，消散在空气中。
“噗——”
鬼头被破，黑袍老者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身形晃了晃，差点摔倒。他看着凌辰身上的龙鳞和竖瞳，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龙……龙气？你怎么会有龙气？！”
凌辰没回答他。
引动龙气对他的消耗极大，他现在头晕眼花，只想尽快解决战斗。他一步步朝着黑袍老者走去，身上的龙鳞虽然在消退，但那股威压依旧让黑袍老者动弹不得。
“不……你不能杀我！”黑袍老者后退了两步，眼中露出一丝恐惧，“我是影阁长老，你杀了我，影阁绝不会放过你！影阁的大人很快就会出来，他会把你碎尸万段的！”
“影阁？”凌辰冷笑一声，“就算他们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们。”
他抬起手，掌心的玄冰真气再次凝聚，这次却带上了一丝淡淡的金色——那是龙气与玄冰真气的结合。
“你……”
黑袍老者还想说什么，但凌辰的手掌已经拍在了他的胸口。
“噗嗤——”
玄冰真气带着龙气涌入他的体内，瞬间冻结了他的经脉和魂魄。黑袍老者的身体僵住，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后“砰”的一声，化作了一滩带着冰碴的黑水。
解决了黑袍老者，凌辰才松了口气，身形一晃，差点摔倒。他连忙扶着旁边的石柱坐下，开始运转真气恢复。
龙气的消耗比他想象的还大，现在他体内的真气几乎空了，经脉也有些刺痛。
“还好……总算破了阵。”
凌辰看着祭坛中心彻底熄灭的阵眼，心里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呻吟声。
他抬头一看，发现祭坛边缘的碎石堆里，竟爬出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灰色的布衣，看起来像是个普通的修士，身上全是伤口，气息微弱，但还活着。他看到凌辰，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然后又快速低下了头，似乎很害怕。
凌辰皱了皱眉：“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颤抖了一下，小声说道：“我……我是被影阁抓来的散修……他们把我扔进祭坛，本来要献祭的，刚才爆炸的时候，我侥幸没死……”
凌辰这才注意到，祭坛周围还有不少类似的痕迹，显然之前确实有很多修士被抓来这里。
他叹了口气，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瓶疗伤丹药，扔给那人：“这瓶丹药你拿着，能治外伤。这里不安全，你尽快离开吧。”
那人接过丹药，愣了一下，然后对着凌辰连连磕头：“多谢前辈！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凌辰摆了摆手，没说话，继续闭目恢复真气。
那人磕了几个头，也不敢多留，挣扎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远处跑去。
祭坛上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风吹过碎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