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深处的风带着草木的腥气，吹得凌辰额前的碎发轻晃。他回头望了眼祭坛的方向，马蹄声已经近了，隐约能听见人喊马嘶，尘土顺着林道往这边飘，显然是官府的人追来了。
“凌小友，这边走。”林老抱着醒了大半的林浩，拐进一条更隐蔽的岔路，“这林子我熟，有条近路能绕到山外的官道，避开官府的人不难。”
苏媚跟在凌辰身侧，左臂的伤口用布条简单缠了，血还在往外渗，她却没顾上疼，低声道：“那些黑衣人布血阵掳小浩，按说该藏着掖着，怎么会引官府来？莫不是故意的？”
凌辰脚步顿了顿。这话倒是提醒了他——血阵用了七十二个灵海境修武者的心头血，动静极大，黑衣人不可能没算到官府会察觉，偏要选在这城郊林子布阵，现在又正好在他们破阵时引来追兵，太巧了。
“怕是想借官府的手拦我们。”凌辰指尖在掌心捻了捻，方才破阵时躁动的龙气还没平息，丹田深处像揣了团暖烘烘的火，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淌，连带着听觉都敏锐了几分，“后面追来的不止官兵，还有修武者，至少三个，气息不弱。”
苏媚眼睛一眯：“是黑衣人那边的？”
“不好说。”凌辰摇头，目光扫过前方密匝匝的树丛，“先跟林老去官道，路上再看。”
几人加快脚步，林老果然熟路，专挑藤蔓缠、乱石多的地方走，脚下的落叶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沙沙”响，正好盖过脚步声。林浩趴在林老怀里，小声问：“爷爷，那些穿官服的是来抓我们的吗？”
林老拍了拍他的背：“不是，是来抓坏人的，小浩别怕。”
话刚落，身后突然传来“嗖”的破空声！
“小心！”凌辰猛地侧身，一把将苏媚往旁边拽了拽，一支淬了黑毒的弩箭擦着她的肩头飞过，钉在前面的树干上，箭尾“嗡嗡”直颤，箭尖的黑毒顺着树皮往下淌，烧出一道焦痕。
“是追魂弩！”林老脸色一变，“是城防营的‘黑甲卫’！这些人是官府养的死士，修为最低都是灵海境中期！”
话音刚落，三道黑影已经从树后窜了出来，都穿着黑色铠甲，脸上蒙着铁面，手里握着长刀，刀身泛着冷光，落地时带起一阵劲风，直扑凌辰几人。
“你们带小浩先走！”凌辰推了苏媚一把，玄力在掌心凝成淡金色的拳影，迎向最前面的黑甲卫。
那黑甲卫挥刀就劈，刀风带着凛冽的寒气，竟能切开空气，凌辰侧身避过刀锋，拳头顺势砸向他的腰侧。“嘭”的一声闷响，拳影撞在铠甲上，黑甲卫踉跄着退了三步，腰侧的铠甲竟凹下去一块——灵海境中期的修武者，肉身强度本就不弱，再披着重甲，竟被凌辰一拳砸得动了真格。
“有点意思。”黑甲卫沙哑着嗓子开口，手里的刀突然转了个方向，刀柄往凌辰心口捅去。这招阴狠，凌辰猛地往后仰，刀柄擦着他的下巴飞过，他趁机抬脚，踹在黑甲卫的膝盖上。
“咔嚓”一声脆响，黑甲卫的膝盖应声而断，惨叫着跪坐在地上。凌辰没停手，掌心玄力一吐，拳影直接印在他的面门上，铁面瞬间崩碎，黑甲卫脑袋一歪，没了气息。
另一边，苏媚正对付第二个黑甲卫。她左臂有伤，动作稍缓，只能靠着身法闪避，指尖的粉色玄力刃劈在对方铠甲上，只留下一道浅痕，根本破不了防。那黑甲卫看出她的弱点，刀刀都往她左臂砍，逼得她连连后退，肩头不小心被刀风扫到，顿时渗出血来。
“苏媚！”凌辰心头一紧，刚要过去帮忙，第三个黑甲卫突然从斜刺里冲出来，手里的刀裹着一层黑气，直劈他的后颈。这黑气带着阴邪的气息，竟和之前血阵里的血煞之力有几分像！
凌辰猛地转身，掌心的玄力突然变了色——原本是淡金，此刻竟掺了丝极淡的赤红，丹田深处的龙气像是被这黑气引动了，顺着经脉往掌心涌。他没多想，拳头直接撞向刀身。
“当！”
拳刀相撞，迸出刺眼的火花，那黑甲卫手里的刀竟被震得脱手而飞，他自己更是被一股巨力掀飞，撞在身后的大树上，“哇”地喷出一口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凌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掌心的赤红正慢慢褪去，只留下一点温热。刚才那瞬间，他分明感觉到龙气撞在黑气上时，黑气像冰雪遇了火，直接化了——这龙气，竟能克制阴邪之力？
“小心！”苏媚的惊呼声拉回他的神。他抬头一看，剩下的那个黑甲卫竟放弃了苏媚，转而扑向林老和林浩，长刀已经快劈到林老的后心！
林老抱着林浩，根本来不及转身，只能将体内仅存的玄力聚在后背。凌辰瞳孔一缩，脚尖一点，身形如箭般窜过去，在长刀落下的前一瞬，一把抓住了刀背。
“给我滚！”他低喝一声，手臂猛地发力，竟硬生生将刀往回拽。那黑甲卫没料到他力气这么大，被拽得往前踉跄，凌辰顺势抬脚，一脚踹在他的胸口，黑甲卫像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去，撞在之前那棵树的树干上，和同伴一样没了声息。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三个灵海境中期的黑甲卫全被解决了。
苏媚捂着肩头走过来，看着地上的尸体，眉头皱得很紧：“这些黑甲卫的刀上有血煞气，他们和布血阵的黑衣人肯定有关联。官府里……怕是有内鬼。”
林老也沉声道：“城防营的统领是王虎，早年是靠军功爬上来的，向来和江湖修武者没牵扯，怎么会让黑甲卫帮黑衣人？”
凌辰没接话，蹲下身翻了翻黑甲卫的尸体，在其中一个的腰间摸到块令牌，令牌是黑色的，上面刻着个“血”字，边缘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粉末——和之前祭坛石缝里渗出的金色液体旁边的粉末很像。
他指尖捻起一点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粉末里除了血煞气，还有丝极淡的腥甜，像是某种兽血。
“这令牌……”林老凑过来看了眼，脸色骤变，“是‘血影楼’的令牌！血影楼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行事阴狠，专做暗杀的买卖，怎么会和官府勾搭上？”
凌辰把令牌收起来，站起身：“不管他们勾没勾搭，现在追兵肯定不止这几个，先去官道再说。”
几人不敢再耽搁，跟着林老往林子外赶。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面终于透出光亮，隐约能听见官道上的车马声。林老松了口气：“出了林子就安全了，前面有个驿站，咱们去那歇脚，顺便雇辆马车回城里。”
凌辰点头，刚要迈步，丹田内的龙气突然又躁动起来，这次比之前更剧烈，像是在预警。他猛地停住脚，抬头望向林子入口的方向——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可他却感觉到一股极强的压迫感，正从远处往这边涌。
“怎么了？”苏媚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问道。
“有人来了，很强。”凌辰的声音沉了下去，掌心的玄力悄然凝聚，“至少是通玄境。”
灵海境之上是通玄境，这等修为在青阳城已是顶尖，寻常家族都未必有一个。血影楼和黑衣人那边，竟有这等高手？
林老脸色也白了：“通玄境？那咱们快跑！”
“跑不了了。”凌辰摇头，目光死死盯着林子入口。只见那里的空气突然扭曲了一下，一道灰影凭空出现，落地时悄无声息，像是一片羽毛。
灰影是个老者，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袍，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手里拄着根枯木拐杖，看着像个普通的乡下老人。可他往那一站，周围的风都停了，草木像是被冻住般，连叶子都不晃了——这是通玄境修武者才能有的气场，仅凭气息就能压制周围的生灵。
“小友年纪轻轻，倒是有几分本事，杀了我血影楼三个弟子，还破了血阵。”老者开口，声音慢悠悠的，却带着股刺骨的寒意，“可惜，太不懂事了。”
凌辰将苏媚和林老护在身后，眸色冷了下来：“血阵是你们血影楼布的？掳走林浩也是你们干的？”
老者捻了捻胡须，笑了笑：“是又如何？那林家小子是‘活祭’的最佳人选，血阵成了，我血影楼能得一大笔好处，可惜被你搅了。”
“好处？用七十二条人命换好处？”凌辰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们就不怕遭天谴？”
“天谴？”老者嗤笑一声，“修武本就是逆天而行，哪顾得上什么天谴。小子，念你是块好料子，归顺我血影楼，我让你做个分舵主，比你在这青阳城混日子强得多。”
“你配吗？”凌辰懒得跟他废话，掌心的玄力已经涌到极致，丹田内的龙气顺着经脉往上冲，这一次，他没再压制——他倒要看看，这龙气到底有多少能耐。
龙气一涌到掌心，淡金色的玄力瞬间染上了层赤红，连带着他的瞳孔都泛起一丝金芒。老者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眯起眼：“龙气？你身上竟有龙气？有意思，更有意思了。”
他猛地抬手，枯木拐杖往地上一顿！“嘭”的一声，地面突然裂开数道缝隙，无数根土刺从地里窜出，像毒蛇般往凌辰几人脚边缠。土刺带着浑厚的土系玄力，坚硬如铁，显然是通玄境修武者的手段。
“小心！”凌辰一把将苏媚和林老往后推，自己则迎着土刺冲了上去。掌心的玄力混合着龙气，猛地往下一按！
“龙气·破！”
他没学过什么龙气的招式，只是凭着本能催动。赤红的玄力撞在土刺上，那些坚硬的土刺竟像纸糊的般，“咔嚓咔嚓”全断了，断裂的土刺上还冒着白烟，像是被龙气灼烧过。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有点门道。”他身形一晃，突然出现在凌辰面前，枯木拐杖往凌辰心口捅去。拐杖看着普通，捅出时却带着破风的锐响，杖头还萦绕着层淡淡的黑气，显然淬了毒。
凌辰侧身避过拐杖，右手成拳，砸向老者的面门。老者不闪不避，左手猛地抓住凌辰的拳头。两人的手一接触，凌辰只觉得一股极强的力道涌来，像是要把他的骨头捏碎，同时，一股阴寒的气息顺着手臂往他体内钻，竟想冻住他的经脉！
“小子，通玄境和灵海境，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老者冷笑，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
凌辰咬紧牙关，丹田内的龙气疯狂涌到拳头处，赤红的光芒越来越盛。那阴寒的气息碰到龙气，顿时像被烫到般缩了回去，老者的脸色骤变：“这龙气……竟能克我的玄力？”
他刚想松手，凌辰突然猛地发力，龙气顺着拳头往老者手上涌！老者“啊”地痛呼一声，左手被龙气烫得冒出白烟，他下意识地松开手，踉跄着退了三步，低头一看，左手的皮肤竟被烫得通红，像是被火烧过。
“好小子！”老者又惊又怒，枯木拐杖往地上一顿，这次不是土刺，而是无数道黑色的气刃，从四面八方往凌辰射去。气刃带着浓烈的血煞气，比之前黑甲卫刀上的黑气强了十倍不止，空气都被割得“滋滋”响。
凌辰瞳孔一缩，龙气在他周身凝成一道赤红的光盾。气刃撞在光盾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却怎么也破不了防。可气刃太多了，一波接一波，光盾上很快出现了裂痕——他的龙气还是太弱，只能勉强挡住，撑不了太久。
“凌辰！”苏媚突然抬手，将一个玉瓶往空中一抛。玉瓶炸开，里面飞出数道粉色的流光，流光落在气刃上，竟能缠住气刃，让气刃的速度慢了几分。
“这是‘缚灵丝’，能暂时缠住玄力！”苏媚喊道，又咳出一口血——她本就受了伤，强行催动玄力，伤势更重了。
凌辰抓住这一瞬的空档，身形猛地拔高，龙气在脚下凝成一道光阶，他踩着光阶往上跃，避开气刃的同时，掌心凝聚起一团赤红的玄力球，往老者砸去。
老者没想到他能反击，连忙用拐杖去挡。“嘭”的一声，玄力球撞在拐杖上，炸开一团赤红的光芒，老者被震得退了五步，嘴角溢出一丝血——他竟被一个灵海境的小子打伤了！
“找死！”老者彻底怒了，身上的黑气猛地爆发，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狂暴起来，“血影大法！”
随着他的喝声，黑气在他身后凝成一只巨大的黑色鬼爪，鬼爪带着刺耳的尖啸，往凌辰抓去。这鬼爪里裹着无数残魂的哭嚎，显然是用无数人命炼出来的邪功，比之前的血阵还要阴邪。
凌辰只觉得头皮发麻，龙气在体内疯狂鸣响，像是在惧怕，又像是在愤怒。他猛地攥紧拳，丹田内的龙气彻底爆发，这一次，不再是丝丝缕缕，而是像一条赤红的小龙，顺着经脉窜到掌心！
“吼——”
小龙在掌心发出一声微弱却霸道的龙吟，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黑气瞬间凝滞，连那只黑色鬼爪都顿了顿。
老者脸色大变：“真龙之气？你到底是谁？”
凌辰也愣住了——他掌心的哪是小龙，分明是一道凝聚成形的龙影，龙影虽小，却有鳞有爪，眼神威严，正是真龙的形态！
他没时间细想，龙影似乎有自己的意识，猛地从他掌心窜出，迎向黑色鬼爪。
一龙一爪撞在一起，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无声的湮灭。龙影所过之处，黑气像冰雪消融般退去，黑色鬼爪寸寸崩碎，残魂的哭嚎也渐渐消失。眨眼间，那只遮天蔽日的鬼爪竟被龙影彻底撕碎！
龙影没停，继续往老者冲去。老者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可龙影比他快得多，“嗖”地一下窜到他身后，钻进了他的体内。
“啊——”老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像被充气般鼓了起来，皮肤下隐约能看到赤红的光芒在窜动。他踉跄着跑了两步，“嘭”的一声炸成了碎片，连一丝残魂都没留下。
龙影从碎片中窜出来，在空中转了一圈，化作一道红光，钻回了凌辰的丹田。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凌辰站在原地，大口喘着气，丹田内空荡荡的，龙气几乎耗尽，可他的身体却异常清爽，经脉似乎被龙气拓宽了不少，玄力运转得比之前更顺畅了。
“凌辰！你没事吧？”苏媚和林老连忙跑过来，苏媚看着他苍白的脸，眼里满是担忧。
凌辰摇摇头，刚想说没事，突然瞥见林老脚边的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滴金色的液体——和之前祭坛石缝里的一样，正顺着落叶往土里渗。
他弯腰捡起那滴液体，液体入手温热，还带着淡淡的龙气。
“这是……”林老也看到了，疑惑道。
凌辰捏着金色液体，突然想起刚才龙影钻进老者体内时，老者身上似乎闪过一道金光——难道这液体是从老者身上掉下来的？
他正想着，远处突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比之前黑甲卫的动静还大，显然是大股人马来了。
“官府的人追来了！”林老急道。
凌辰把金色液体收进怀里，抬头看向官道：“走，去驿站！”
几人不再停留，快步往驿站跑去。阳光洒在他们身后，将影子拉得很长，谁也没注意到，凌辰手腕上的龙形印记，又悄然浮现，闪了闪，才慢慢隐去。而那滴金色液体在他怀里，正顺着他的衣襟，往他的丹田处靠去，像是在寻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