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温柔。
月光温柔。
山川温柔。
然而也温柔不过他此刻的唇。
她的发丝在他的掌下散开,她的身子在她的掌下柔软。
呼吸纠缠,唇齿相依。
像是提笔在宣纸上作画,笔笔轻柔却又浓墨重彩。
像是掠过山野的阵阵清风,缕缕温和却又引山川共鸣。
谢清池像是陷入一片春水中,正被温柔的溺毙,她只听到自己的心鼓猛烈的敲击着,感受到唇齿间那交融的气息,她徒劳的想要伸手推开,不要让自己彻底迷失在这肆意的亲吻中,然而到了最后,却只能无力的抓住他身上的衣衫与发丝,紧紧的握住,揉成一团。
她只觉得扣住她的那双手依然温柔强硬,呼吸相错的刹那,还来不及有多余的喘息,那人又含了满池春水渡来。
一遍,又一遍。
都是他的气息。
月光下粼粼跳跃的波光,散乱成一片,晃动着,跳跃着。
鱼儿摆着尾巴探出头来,待看到二人,又悄悄将头埋了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意行方才彻底移开了自己唇。
谢清池轻轻的喘息着,被他笼在怀里。
她舌尖是麻的,指尖是麻的,脑袋是麻的,身体的所有都还沉浸在那不知名的放肆温柔里,一阵阵发麻。
沈意行低头看她。
看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看她微微泛红的眼角,看她红如胭脂的脸颊,看她湿润鲜艳的唇。
他轻轻的将她被他揉乱的发丝梳理好,轻轻的喊她:“清池。”
他的气息也有点不稳,声音沙哑的摩挲在她的耳膜。
谢清池脑袋里搅成一团,根本无法思考,在模模糊糊中听到有人喊她。
她恍恍惚惚的抬起头。
那张容颜映在她眼底,她看到他的唇比春花还红。
她呼吸一窒。
一瞬间,脑海里翻滚的全是刚才的画面,唇和舌的触感仿佛还那般鲜明的遗留着。
她本来已经红的脸愈发的滚烫。
一个念头从脑海里撕扯出来。
——他,他和她……
她像是猛地反应过来,然后才发现自己的手指还紧紧抓着他的发,那比她还亮还柔的发,和她想象中的感觉一样,像是丝绸,又像是流水。
谢清池像是火烧一般松开了自己的手,急忙往后退:“我,我抓疼你了吗?”
不,她在说什么?她应该说什么?
看着眼前少女手足无措的慌乱样子,沈意行心里暗叹了一声。
他轻轻的上前,再次喊她:“清池。”
谢清池垂着眼眸,唯有睫毛在不停的颤动。
他抬起手,落在她滚烫的脸颊上,像是捧着一朵易碎的花:“清池,看我。”
谢清池顿了一下,方才徐徐抬起眼来。
她落入他的深深的眼眸里。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公,公……”谢清池张开嘴,忽而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沈意行打断她:“清池,我是沈意行。”
他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脸颊。
“我吓着你了?”
谢清池眨了一下眼,没有说话,直到现在,她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还是一片浆糊。
“抱歉,清池,我怕你就这样走了。我有想过在外面说的,可是你没时间,我怕来不及,所以我只好追进来了。”
谢清池混沌一般的脑海里想起那个长街相谈的夜晚,沈意行几曾经问她有没有时间,她推辞了。
谢清池咬了咬嘴唇,有点不敢去看他,然而眼前人的目光像是有诡异的魔力,让她难以移开自己的目光。
直到此刻,她的心跳依然失衡,因为眼前这人的一举一动而怦然跳动。
沈意行看着她。
“清池,家父给我取名长缺,意在告诉我,人生在世,缺憾才是常态。我这一生,见过太多的缺憾。王公贵族,贩夫走卒,不论是谁,皆有缺憾。”
“我也已经习惯缺憾,习惯了不是所有东西你都能握住,习惯同行的人或物,走着走着便不见,习惯了事与愿违,习惯了求而不得,习惯痛楚贯穿整个生命。”
“可是……清池。”
“对你,我却想要求一份圆满。”
见过沧海桑田,见过风起云涌,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他早就学会不再执着某些东西。
可是,遇见了她,却像是生命中陡然起了一层涟漪,最后掀起滔天巨浪,席卷过去所有的认知和情绪。
仿佛生命的所有疮痍,都因为遇见她而显得不值一提。
他嘴巴动了动,其实还想问一句,问一句“清池,你愿意给我这样一份圆满吗”,然而到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他静静的看着她。
谢清池只觉得心口忽而涌出来无数的情绪,酸涩的甜的痛的,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有这样的情绪也曾挤满在生命的每个出口。
“我,我……”
谢清池无法理清这突如其来的种种情绪,所有思考的力量都在他的目光和话语里面化为烟尘,只能无措的站在那里。
沈意行的手落下,轻声道:“清池,如果暂时不想去想,就不想。等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我等得起。”
谢清池看着他往后退了一步,月光下,他的白衣上面隐藏了繁复的纹路。
繁复的如同她此刻乱糟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