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鼎豪庭”工地的临时厕所,此刻成了人间炼狱。
刺鼻的氨水味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酸腐气息,几乎凝成实质,能把人顶个跟头。简陋的铁皮厕所门外,蜿蜒的队伍排出几十米,清一色穿着财团工装的大老爷们。一个个脸色蜡黄,额头冒汗,捂着肚子,双腿夹紧,腰都直不起来,嘴里哎哟哎哟地呻吟着。
“妈的…还没轮到我?憋…憋不住了!” 一个五大三粗的钢筋工脸都憋紫了,原地跺着脚,像热锅上的蚂蚁。
“省省力气吧兄弟…我…我都排第三回了…” 前面一个扶着墙,声音虚得发飘,“这他娘的比上刑还难受…”
“都怪那帮孙子!” 有人咬牙切齿地骂,“偷什么不好,偷程长赢的冰淇淋吃?那玩意儿是能随便吃的吗?!害死老子了!”
“听说…听说配方是李监理偷出来给咱加餐的…说加了草莓味更得劲…”
“我艹他祖宗!李胖子人呢?!”
“早他妈第一个蹿稀蹿得脱水送医院洗肠子去了!”
怨声载道,骂声不绝。整个工地弥漫着一股绝望的屎尿屁气息,别说施工,能站稳的都是好汉。塔吊停了,搅拌机哑了,只有厕所方向传来的痛苦呻吟和冲水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几个戴着厚口罩的财团小头目捏着鼻子在远处指指点点,脸黑得像锅底。
与此形成地狱天堂般反差的,是一街之隔的“未来城”工地。
工地入口旁,一个用标准红砖和速干水泥临时砌出来的、刷着奶白色可爱涂鸦的小房子,正热闹非凡。屋顶上立着个巨大的、用钢筋拗出来的甜筒模型,上面还顶着一个粉红色的“混凝土”球。店招是几个歪歪扭扭、充满童趣的发光字——“长赢工地甜品站”。
店门口排起的长龙,比财团厕所前的队伍壮观十倍!男女老少都有,举着手机拍照的网红,牵着孩子的主妇,下班的职员,甚至还有拄着拐杖来看热闹的老头老太太。空气里飘荡着浓郁的奶香、水果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水泥灰的味道?
“给我来一份‘地基原味’!”
“我要‘钢筋草莓’!多加料!”
“‘承重墙巧克力’!快!”
穿着粉白条纹围裙的店员(由长赢后勤大姐客串)手脚麻利地操作着。只见她从冒着冷气的金属桶里,舀出一大勺灰白色的、质地看起来异常粘稠扎实的“冰淇淋”,啪地扣在蛋筒上。那“冰淇淋”不像普通冰淇淋那样柔软易化,反而带着一种…混凝土般的塑形感?店员大姐又熟练地拿起喷枪,对着灰白色的冰淇淋表面快速燎过,一层焦糖色的脆壳瞬间形成!最后,插上一根微缩的、用可食用材料做的小小“螺纹钢筋”当装饰。
“您的‘地基原味’!承重又抗压,吃了倍儿结实!” 大姐豪爽地递过去。
那顾客迫不及待地接过来,先对着这造型奇特的冰淇淋咔咔拍照发朋友圈,然后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焦糖脆壳。
“咔嚓!”
酥脆声悦耳。里面灰白色的“冰淇淋”入口冰凉,口感极其绵密扎实,甚至有点嚼劲,浓郁的奶香和一种奇特的谷物坚果香气瞬间充斥口腔,完全没有预想中的水泥怪味!
“唔!好吃!” 顾客眼睛一亮,“真有点…吃水泥的感觉?但香!真香!”
旁边拿到“钢筋草莓”的妹子,看着自己那份粉红色“混凝土”上点缀着真正的草莓粒和一根红色“钢筋”,也忍不住咬了一口,粉色的“混凝土”在舌尖化开,酸甜的草莓味完美融合了那种扎实的口感,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绝了!又怪又好吃!”
“老板!给我打包十份‘承重墙巧克力’!带回去给同事尝尝鲜!” 一个白领模样的男人兴奋地喊着。
店里的几台3d食物打印机也没闲着,嗡嗡作响。根据顾客要求,打印出各种造型的“混凝土”甜品:微型搅拌车造型的蛋糕,带钢筋装饰的慕斯杯,甚至还有用巧克力“速干水泥”粘合的“砖块”饼干……新奇又硬核,引得排队的人阵阵惊呼拍照。
“家人们!看到没有!真·混凝土冰淇淋!就在长赢工地门口!” 一个举着自拍杆的网红妹子对着镜头嘶吼,嘴边还沾着灰白色的“地基原味”,“口感超神奇!扎实!抗饿!程总说了,吃了他家的冰淇淋,搬砖都有劲!火箭刷起来!下播我就去批发!”
直播间弹幕飞起:
“卧槽!真有人吃水泥?”
“看着好怪…再来一口!”
“求代购!给钱!”
“财团工人: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生意火爆到需要临时增派人手维持秩序。“未来城”的工人们下工路过,凭工牌还能领一份免费的“员工福利”,个个吃得眉开眼笑,干活更有劲了。对面财团工地那愁云惨雾、臭气熏天的景象,成了这边最好的背景板和笑料。
财团总部,负责“金鼎豪庭”项目的孙总监,正对着电话咆哮,唾沫星子喷满了话筒:“废物!一群废物!拉个肚子就能让整个工地瘫痪?!给我找医生!找药!最迟明天!明天必须复工!工期耽误了,你们全给我滚蛋!”
他刚摔了电话,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秘书脸色惨白地冲进来:“孙总!不好了!您…您快看这个!”
秘书把平板电脑怼到孙总监面前。屏幕上,正是“长赢工地甜品站”火爆的直播画面,以及被做成各种表情包的财团工人排队上厕所的窘态。最刺眼的,是画面下方一行被标红加粗的标题:
“独家揭秘!财团监理泄密长赢‘可食用混凝土’配方,竟是导致集体蹿稀元凶?配方中疑似含有强效泻药成分!”
下面还附着一张模糊的偷拍照,正是胖得像球的李监理,几天前鬼鬼祟祟地从长赢甜品站后门出来,手里还捏着个吃了一半的粉红色甜筒。
“混…混账!” 孙总监气得眼前发黑,一把抢过平板,手指颤抖着往下划。评论区已经炸了:
“哈哈哈哈哈!偷配方把自己人全毒翻了?年度沙雕新闻!”
“财团监理:敌在指挥部!”
“泻药配方?程总这波在大气层!”
“李胖子:我只是想给兄弟们加点草莓味…我有什么错?”
“李胖子!李胖子人呢?!” 孙总监歇斯底里地吼道。
“还…还在医院…洗…洗胃呢…” 秘书小声回答。
“洗个屁!让他给我滚回来!立刻!马上!” 孙总监把平板狠狠摔在厚厚的地毯上,昂贵的设备屏幕瞬间碎裂。他胸膛剧烈起伏,像只被激怒的公牛,在奢华的真皮座椅里喘着粗气。耻辱!天大的耻辱!被程长赢用一堆加了泻药的水泥甜品耍得团团转,还成了全网的笑柄!
不行!必须反击!必须让程长赢付出代价!
他猛地拉开抽屉,在一堆名片和文件里疯狂翻找,手指因为愤怒和某种急切而微微颤抖。终于,他摸出一张没有任何标识、只在角落印着一串复杂数字的黑色金属卡片。卡片触手冰凉,沉甸甸的。
孙总监死死攥着这张卡片,仿佛攥着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他眼神里充满了血丝,挣扎、恐惧,最终被一种疯狂的恨意取代。他拿起桌上一个造型古怪、像是老式转盘拨号的加密电话,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手指,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拨通了卡片背面那个冗长而诡异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
没有预想中的等待音,也没有人说话。听筒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死寂。仿佛电话那头连接的不是人间,而是虚空。
孙总监的额角渗出冷汗,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对着那令人窒息的沉默,用尽全身力气,嘶哑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我…我需要‘清道夫’…目标,程长赢!”
城市另一端,那个弥漫着垃圾腐臭和化学试剂怪味的废弃汽修厂里。
王海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堆满油污零件的水泥地上来回踱步。昏暗的灯光下,他脸上混杂着贪婪、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路的疯狂。他时不时瞥向角落里那个蒙着厚厚帆布的工作台,仿佛那下面盖着的不是东西,而是一头随时会噬人的怪兽。
工作台上,那个从“红包桩”暗格里取出的、鸽子蛋大小、散发着微弱幽蓝光芒的能量球,正静静地躺在特制的防辐射铅盒里。几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厚厚防护眼镜和手套的技术员,正小心翼翼地围着它,用各种王海根本看不懂的精密仪器进行扫描和分析,屏幕上跳动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复杂数据和波形图。
“怎么样?到底值多少钱?” 王海终于忍不住,凑到一个看似领头的老技术员身边,压低声音急切地问,眼中闪烁着赌徒般的红光,“这玩意儿…是不是特别值钱?够不够老子下辈子在拉斯维加斯逍遥?”
老技术员缓缓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眼神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惊惧?他没有直接回答王海的问题,反而用一种审视外星生物般的目光,重新上下打量了一遍王海,声音干涩:“你…你接触这东西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异常?” 王海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就…就觉得有点心慌,喘不上气,像被什么东西压着…后来就没了。” 他急于知道价值,不耐烦地挥挥手,“哎呀别管这些!你就说它到底值多少!”
老技术员和另外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他指着屏幕上一条剧烈波动的、呈现出非欧几里得几何结构的诡异频谱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钱?王先生,这东西…可能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个维度…或者说,不是用‘钱’能衡量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说出这个结论都需要极大的勇气,“它散发出的能量残留…或者说‘信息扰动’,其底层逻辑结构…与我们已知的物理法则…存在根本性的冲突和…污染性。它更像是一个…一个来自我们无法理解之地的‘坐标’或者…‘信标’。”
“污染性?信标?” 王海听得云里雾里,但“无法用钱衡量”几个字像冰水浇头,让他瞬间从暴富的幻想中清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祥的预感,“你…你什么意思?说人话!”
“意思就是,” 另一个年轻些的技术员接口,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恐惧,“谁持有它,或者试图破解它,就像在黑暗森林里点燃了一堆巨大的篝火!它在不断地向某些…我们无法想象的存在,发送着清晰无比的定位信号!而根据这种能量残留的污染扩散模型…” 他调出另一幅复杂的动态模拟图,图像显示幽蓝的光点如同病毒般在虚拟的神经网络中扩散,“接触者本身,也会在微观层面被缓慢‘标记’和‘改造’,成为…新的信号放大器。”
王海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腿肚子开始转筋。他猛地想起那个被程长赢抓住的鼎鑫财务总监的下场,想起程长赢看自己时那洞穿一切的眼神。坐标?信标?污染?放大器?他感觉自己不是捡到了宝贝,而是抱回了一颗随时会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还会引来恐怖怪物的炸弹!
“那…那怎么办?把它扔了?埋了?” 王海的声音带着哭腔,之前的贪婪被巨大的恐惧彻底碾碎。
“恐怕…来不及了。” 老技术员看着仪器屏幕上突然剧烈闪烁起来的红色警报,以及那条代表“信号强度”的曲线如同失控的火箭般疯狂飙升,脸色变得死灰一片,“它…它已经被‘激活’了。信号强度…正在指数级暴涨!有什么东西…已经被吸引过来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
呜——!!!
一声凄厉尖锐、绝非人类或任何已知机械能发出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汽修厂内凝重的空气!声音来自他们布置在厂区外围的次声波和能量扰动监测仪!
与此同时!
轰隆!!!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巨响猛地传来!整个废弃汽修厂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摇晃了一下!顶棚上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厚重灰尘和锈屑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堆在墙角的废旧轮胎和金属零件哗啦啦滚倒一地!
“地震了?!” 王海吓得抱头蹲下,魂飞魄散。
“不…不是地震!” 老技术员死死盯着主控屏幕上疯狂跳动的三维地形扫描图,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扭曲变调,“地…地下!有东西在高速移动!体积…巨大!方向…正朝着我们这里!速度…超过音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