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前一个月
伊利丹伫立在战略地图前,四周的顾问和传令官来来往往。血精灵与阿卡玛、范德尔等恶魔猎手指挥官争执不休,嘈杂的争论声在议事厅内回荡。
他揉了揉太阳穴——就在那对弯曲的恶魔之角下方。尽管刚从灵界之旅中恢复,力量尚未完全稳固,但他已无暇等待。必须趁基尔加丹尚未察觉他的计划、尚未做好防备之前,尽快利用这次探索的成果,主动出击。
他陷入沉思,以至于玛兰德拉女士连唤数声才将他拉回现实。
“伊利丹大人,您的命令是?” 她坚持问道。背叛者冷冷地望向这位辛多雷女祭司,目光之锐利,即使没有邪能视觉的凡人也能感受到那股压迫感。
“关于什么?” 他刻意以不耐烦的语气反问。
“邪能之槌水库。坏消息——瓦丝琪女士战败,水泵已停止运转。”
水库……伊利丹的脑海中浮现出巨大的魔法抽水站、地下洞穴以及绵延数里的管道网络。当初瓦丝琪提出控制水源的计划时,他尚且认为此举至关重要。然而如今局势剧变,这些琐事已不值一提。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伊利丹大人,我们该如何应对?” 加蒂奥斯·裂魂者摩挲着覆甲的下巴问道,“联盟与部落已在地狱火半岛站稳脚跟,攻陷了堡垒,并击杀了玛瑟里顿。我们要发起反击吗?”
伊利丹沉默地思索着圣骑士的质问——他们能做什么?艾泽拉斯的联军不仅重创了燃烧军团,更夺走了伊利达雷最重要的要塞之一。而这不过是接踵而至的挫败中最新的一记重击。失去了深渊领主的血液,他再也无法制造新的邪兽人。
但此刻,这些已经无关紧要。他即将扭转一切——只不过,最终的战场并非外域,而是阿古斯。背叛者已找到了基尔加丹的藏身之所,尽管是以灵体形态。现在,他需要将一支大军——血肉之躯的军队——送往恶魔之王的王座前。而要开启如此强大的传送门,所需的能量将超乎想象。
唯一的能量来源,唯有灵魂。
但这一次,需要的数量远超当初开启通往纳兹雷姆之门的规模。
加蒂奥斯挺直了他高大的身躯,钢铁护手重重叩击胸甲。
“伊利丹大人,我们该如何行动?联盟与部落正在全线推进,他们不仅压迫我们,也在挤压燃烧军团的战线。我们是该撤回黑暗神殿,还是固守阵地,击退敌人?”
伊利丹意识到自己失算了。他本以为艾泽拉斯的军队会专注于对抗军团,可他们对“背叛者”的仇恨竟如此之深,以至于联盟和部落甘愿忽视真正的威胁。或许卡鲁鲁早已洞悉这点——这些凡人渴求复仇的执念,不亚于玛维·影歌。正因如此,他才将他们引诱至外域。不过没关系,伊利丹已让他付出了代价。总有一天,他会亲自造访那位守望者,让她也尝尝愤怒的滋味。
但此刻,背叛者无暇顾及这些。他的抉择将决定万千生灵的命运。
“按你们认为必要的方式行动。” 伊利丹终于开口,利爪一挥,扫落了地图上的所有标记。“我另有要事。”
大厅内陷入死寂。所有人都惊恐地凝视着背叛者,等待着他的决策与命令。伊利丹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他依然需要这些顾问,需要他们的忠诚与信任,因为真正的决战尚未到来。
他将利爪按在战略地图上,目光逐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恶魔猎手指挥官们、阿卡玛、加蒂奥斯,以及其他顾问......
\"我们征战至此,是为了从燃烧军团的怒火中拯救生命本身。\"他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能否在外域再坚守数年已无关紧要。只要军团重整旗鼓,他们终将以绝对的数量碾压我们。此刻发生的一切都毫无意义——除非与我们的终极目标息息相关。\"
沉默变得更加凝重。恶魔猎手们纷纷颔首,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燃烧军团意味着什么,明白这个威胁对宇宙中所有生灵的致命性。但其他顾问仍面露犹疑。这份不信任几乎让伊利丹暴怒而起。
强压下怒火,背叛者尝试以他们的视角思考。这些顾问目光短浅,只看得见自己手中的权力——而这份权力正在流失。他们担忧自己的性命,仿佛在军团入侵的威胁下个人生死还有什么价值。他们不明白,即使在外域取得胜利,也不过是将死亡推迟数月或数年。除非杀死基尔加丹,摧毁燃烧军团,否则毁灭终将降临。
但这并非他们的过错。伊利丹自己选择不向他们展示全局,而是利用部下的贪婪与野心来控制他们。现在,是时候揭示真相了。
\"我们必须与基尔加丹决一死战。\"伊利丹宣布道。
\"您已经提过这个计划了,大人。\"阿卡玛谨慎地提醒,语气中听不出多少赞同,其他顾问的表情也充满迟疑,\"但我们首先需要巩固阵地,才能筹备大规模进攻。\"
伊利丹缓缓摇头,这个动作反而更加点燃了顾问们的好奇之火。
\"我们只需要坚守阵地,直到打开通往阿古斯的大门。\"他沉声说道。
阿卡玛望向他的眼神中混杂着恐惧与敬畏:\"您准备夺回我族最初的故土?\"
\"当然。\"伊利丹的嗓音如同深渊回响,\"我要亲眼见证那些玷污者的彻底灭亡。而且,我知道如何做到。\"
\"可我们离开阿古斯已有数千年,那里早已落入萨格拉斯的爪牙之手,成为阿克蒙德和基尔加丹的领地。\"阿卡玛的声音微微发颤,\"外域与阿古斯之间隔着无数世界,需要穿越千百道传送门才能抵达。\"
高阶虚空术士泽雷沃露出神秘的微笑,仿佛早已洞悉答案。维拉斯·深影沉默聆听,而恶魔猎手们则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战意。
\"那是德莱尼逃亡时的路线。\"伊利丹的邪能之眼迸发出幽光,\"而我将开辟一条直达之路。\"
\"您想通过虚空裂隙直接连通阿古斯?\"阿卡玛难以置信地摇头,\"请恕我直言,大人,这不可能。\"
\"恰恰相反,阿卡玛。\"伊利丹的蝠翼在身后缓缓舒展,\"只是难以置信地困难。但我能做到。当你掌握足够的魔法、资源与知识时,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阿卡玛陷入沉思,突然恍然大悟:\"您需要像当初开启纳兹雷姆之门时那样收集能量?\"
伊利丹颔首示意他继续。令人意外的是,这次接话的不是破碎者,而是范德尔:
\"值得吗,大人?我们真能借此彻底终结燃烧军团的威胁?\"
伊利丹逐一审视着顾问们的面容。说实话,他并不确定。只是准备纵身跃入未知的深渊。或许燃烧军团确实坚不可摧,基尔加丹之死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有一点他深信不疑。
\"我为此思考了上万年,甚至更久,瓦雷迪斯。\"他的声音在回忆中沉淀,\"自从知晓萨格拉斯真面目,理解燃烧军团本质的那天起。\"
他停顿片刻,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幻象——与他传授给未来恶魔猎手们的如出一辙,却更为鲜明千百倍。曾有人试图说服他:军团不可战胜,反抗萨格拉斯意志徒劳无功,最明智的选择是加入军团,协助重塑宇宙。但伊利丹的意志未被侵蚀。这位背叛者坚守本心,反而将所见所闻转化为与宿敌永恒抗争的动力。
\"万年囚禁并未让我虚度光阴。我不断剖析军团的弱点,推演每一种摧毁它的可能——为所有人创造的机会。正因如此我才选择与恶魔为伍,只为更透彻地了解他们。为此我付出了一切代价。\"他的声音带着淬炼后的锋芒,\"如今对燃烧军团的认知,我敢说在所有生灵中无人能及——或许除了它们的主子们...如果那些存在也算生灵的话。无数线索最终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
\"坐等军团来袭永远无法将其消灭。\"
\"恶魔的力量超乎想象:击退他们一次,他们就会卷土重来。即便千次挫败其攻势,他们仍会不断进犯。而每一次,他们的力量都会增长。指挥官从失误中汲取教训,将领们预判着你的每一步棋。\"
\"他们是不朽的。在多数世界,恶魔灵魂无法被真正毁灭——只会回归扭曲虚空重塑形态。重生后的恶魔将保留前世所有记忆与经验。想象与这样的战士交锋:每次击杀都让他更熟悉你的战术,更警惕你的诡计。最终当所有计谋用尽,连运气都会背弃你。这就是为何在艾泽拉斯永远无法真正击败军团。\"
\"唯有在扭曲虚空与凡世交汇处,或是在燃烧军团邪能极度饱和的世界——比如纳斯雷萨,比如阿古斯——才能彻底终结恶魔的灵魂。\"
曾有人自以为战胜了燃烧军团。如今恐惧魔王正践踏着他们的骸骨,地狱火在玷污这些愚者子嗣的坟墓。若按军团的规则作战,就永远无法取胜——只会迎来败亡。
\"胜利之路唯有一条:直击军团最脆弱的命门。\"伊利丹的声音如淬火的刀刃,\"机会渺茫,但别无选择。要么坐以待毙,要么主动征讨萨格拉斯与其爪牙。我们要斩杀激励恶魔士气的将帅,若阿克蒙德已重生,就连同基尔加丹一并消灭。萨格拉斯需要指挥官统御大军——失去首领的艾瑞达必将陷入内斗,届时我们便能逐个击破。\"
阿卡玛与多数顾问望向伊利丹的眼神交织着惊骇与敬畏,恶魔猎手们则纷纷颔首。
\"我将在阿古斯迎战军团。\"伊利丹振臂指向纹身遍布的精灵战士们,\"你们——每一个渴望向燃烧军团复仇的恶魔猎手!既然已证明有资格与我并肩而战,现在我将赐予你们前所未有的机会:像收割者的镰刀般横扫恶魔阵营,在他们无法重生的领域终结其统帅!\"
他刻意停顿,让精灵们消化这番宣言。这不是请求,而是对战士价值的肯定——事实正是如此。恶魔猎手指挥官们相继以点头回应。
\"去传达我的意志,准备开启通往阿古斯的道路。\"
\"您要去哪里?\"阿卡玛嘶哑的低语中带着不安,触须在下颌无意识地扭动。
\"去收割等待毁灭的灵魂之海。奥金顿。\"
\"德莱尼圣墓?!\"破碎者祭司的声线陡然拔高,\"那可是神圣禁地!\"
伊利丹的凝视让阿卡玛如遭雷击。这位\"破碎者\"莫非想要抗命?
\"对我而言不是,忠诚的阿卡玛。\"
灰舌领袖缓缓佝偻下身躯。伊利丹心知肚明对方的抵触,但为了族人灵魂的安宁,这老萨满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妥协。
\"如您所愿,大人。\"
恶魔之主猛然展开遮天蔽日的双翼。
\"都退下吧。很快你们会得到指令。\"
瓦雷迪斯目送顾问们离去,最后瞥了一眼那张布满战术标记的沙盘——那些散落在破碎群岛各处的军团模型,此刻看来竟如同孩童的玩具般可笑,与即将展开的终极决战毫无关联。
走出议事厅时,伊利丹的宣言与仪式中看到的幻象仍在瓦雷迪斯脑中交织。他毫不怀疑主人的判断:燃烧军团确实是无法用常规手段击败的怪物。面对源源不断增援的不死大军,任何防御都终将崩溃。但真正令他战栗的是另一个念头:背叛者的疯狂计划究竟意味着什么?过去数月间看似丧失理智的举动,此刻终于有了答案——伊利丹的谋略已接近终章。
破碎群岛的命运从未入过背叛者之眼。地狱火堡垒的争夺,邪能之槌的攻防,于他而言不过是通往终极目标的垫脚石。瓦雷迪斯看透了其他顾问未能察觉的真相:伊利丹根本没有任何后续计划。他正站在深渊边缘,准备纵身跃入黑暗。无论是要塞攻防,还是联盟部落的介入,对他都是无关紧要的插曲。瓦雷迪斯深知:不出数月,这一切都将灰飞烟灭。无人能够幸存。追随主人远征或留守抗击军团,结局都是死亡。唯一重要的是,让这牺牲具有价值。若伊利丹所言非虚,那么根本无需犹豫。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为爱子哈里埃尔打造的护符,瓦雷迪斯想起自己追随背叛者的初衷——向燃烧军团复仇。即便付出生命,他也必将这条血路走到尽头。环顾四周,其他恶魔猎手眼中闪烁着同样的决绝。血精灵们则一如既往地算计着如何从中渔利。
无论结局如何,瓦雷迪斯都已准备好追随伊利丹赴死。
议事厅内,背叛者正用翅膀裹紧身躯取暖。他踱了九步突然转身,察觉到残留的视线后立即舒展羽翼,以环抱双臂的威严姿态掩饰动摇。当大门轰然关闭,瓦雷迪斯终于明白:即便是那位主人,此刻也在经历着犹疑。
空荡荡的议政厅显得格外空旷,死寂中更透出几分陵墓般的阴森。伊利丹走向沙盘,凝视着那些被敌军攻陷的要塞——每枚倒下的雕纹棋子背后,都是千万条消逝的生命与血染的江河。可他早已不再计较这些数字。在这场背叛者主导的棋局里,数万生灵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筹码。
曾几何时,这样的伤亡还会令他辗转难眠。理智虽如此提醒,胸腔里的心脏却沉寂如古井,连最微弱的情绪涟漪都泛不起——这份异样的平静反而让他不安。长久以来,他刻意压制所有犹疑,强迫自己只关注与战争相关的事宜。此刻伫立在空无一人的大厅,耳畔只回荡着往昔谏言的余响。
范德尔与阿卡玛的疑虑不无道理:或许伊利丹真的错了,或许\"疯子\"的骂名并非空穴来风。他拈起沙盘上那枚骨雕的兽人棋子把玩。多少邪兽人在他弹指间灰飞烟灭?若有必要,身为法师的他能精准报出每个阵亡者的名姓,但此刻这些已毫无意义。
他几乎忘了,那些恶魔猎手与他血脉同源,本该是最亲近的同胞。背叛者选择的道路,早已将他与族人隔开万丈深渊。万年囚徒生涯中,陪伴他的只有玛维和她的守望者——即便她们也鲜少开口。整整一万年,他在黑暗中独自咀嚼着疯狂的计划与幻象,用指甲试探永远无法挣脱的镣铐,直到泰兰德将他释放。想到此处,伊利丹决定该去拜访那位典狱长了,有些迟来的\"报答\"必须亲自奉上。
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兽人棋子在指间化为齑粉。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战争阴云已迫在眉睫。可怀疑的毒虫仍在啃噬他的内脏:倘若他算错了呢?那些预见的幻象未必是唯一真相。或许存在另一条牺牲更少的道路,只是被盲目所蔽。背叛者穷尽心力却始终未能觅得,但这不意味着希望不存在。
世人称他为背叛者,历史也终将如此铭记——如果真有人能活到书写历史的那天,而他们能活着,恰恰全拜他所赐尽管永远不会知晓。
这个讽刺的念头带给伊利丹一丝阴郁的快意。
漆黑的双翼在身后舒展,他大步迈出厅堂,未曾回首。是时候前往奥金顿了,那些游荡的灵魂正等待收割。
阿卡玛屏退守卫,缓步走向关押玛维的牢笼。当他转述伊利丹在最近一次军事会议上的决策时,这位典狱官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破碎者首领此刻冒险前来,只因急需与同样深恨背叛者的人倾吐心声——他每寸灵魂都在为即将揭露的真相而战栗。
\"他要亵渎德莱尼最后的圣地了。\"阿卡玛的声音像是从深渊里挤出来的,\"对那个疯子而言,世上已无不可逾越的底线。现在连我们民族最神圣的安息之地,都要沦为伊利丹疯狂计划的祭品。\"奥金顿的影像在他眼前燃烧,他终于确信:无论付出何等代价,哪怕赌上自己的灵魂,都必须阻止这一切。
玛维的镣铐发出刺耳的碰撞声:\"他彻底疯了——不,应该说疯得更彻底了。打开通往阿古斯的传送门?你确定他不是想召唤援军歼灭联盟与部落?\"
阿卡玛缓缓摇头:\"你没听见他说那些话时的语气...现在的伊利丹就像被恶魔附体般专注。过去几周他抛下外域所有政务,日夜不停地演算星象、编织法阵。就算帝国分崩离析,也动摇不了他分毫。\"
\"或许...\"玛维突然绷紧锁链,\"他是想开启逃往宇宙彼端的通道?就像你们德莱尼当年做的那样?\"她眼中闪动着追猎者特有的警觉,仿佛那个逃亡万年的囚犯又近在咫尺。
\"伊利丹从来只会冲向危险,而非逃离。\"阿卡玛的蹄子在地面划出焦痕,\"我敢用性命担保,他是真的打算穿越虚空直面基尔加丹。\"
\"然后迎来惨败!\"玛维的笑声像冰锥刺穿牢房,\"他所有野心都会化为齑粉——包括你苦心经营的圣殿,最后不是归联盟就是落入驻扎的部落之手。\"她突然前倾身体,镣铐哗啦作响,\"放了我,等联盟接管后,我或许能替你们族人美言几句...\"
阿卡玛嘴角浮现神秘的微笑:\"不必费心,我自有安排。你需要的只是...\"
\"所以这就是你频繁探监的目的?\"玛维的瞳孔缩成两道危险的细缝,\"又想利用我当棋子?\"
\"如果我说...\"破碎者首领的声音突然变得如蜜糖般粘稠,\"这次会亲手为你打开牢门,铺就复仇之路呢?\"
\"空头支票。\"典狱官冷笑,\"十年前你就说过同样的话。\"
\"但这次不同。\"阿卡玛的影子在火把下扭曲变形,\"时机终于成熟了。\"
离开时,身后沉默的牢笼里传来锁链轻微的震颤。阿卡玛满意地听见玛维陷入沉思的呼吸声。远处古尔丹之手火山突然喷发,硫磺味的烟尘笼罩了整个天空——最近这火山异常活跃,仿佛在预示某种不祥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