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读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西直门:血旗不倒,狂澜既挽

朱能率领的那支由残存亲卫营和临时拼凑的生力军组成的锋矢,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宋忠大军因后方遇袭而出现的混乱漩涡。他们不再是为了防御,而是为了彻底撕裂!朱能本人冲在最前,那把早已卷刃如锯齿的战刀在他手中化作死神的镰刀,每一次挥砍都带着骨骼碎裂的闷响和敌人临死的惨嚎。他双目赤红,状若疯魔,身上不知添了多少新伤,旧创崩裂,鲜血浸透了战袍,却仿佛毫无知觉,只剩下一个念头:凿穿!凿穿到那面该死的帅旗下!

朱棣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穿了战场喧嚣,精准地传递到每一个还能动弹的燕军将士耳中。丘福奇袭带来的狂喜与宋忠后路被断的恐慌,如同烈油浇在濒死的火堆上,瞬间引爆了燕军最后的、也是最狂暴的力量。原本摇摇欲坠的防线,那些在断壁残垣间苦苦支撑的伤兵、疲惫到几乎抬不起手臂的弩手、连滚木都耗尽只能投掷碎石的民夫……此刻都爆发出了惊人的吼声,如同受伤的狼群,带着同归于尽的狠戾,疯狂地反扑!

“杀宋忠!!”

“燕王万岁!!”

“杀啊——!!”

震天的咆哮压过了宋军的哀嚎。燕军士兵们不再固守,他们挺起残破的长矛,挥舞着崩口的刀剑,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块,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每一个缺口、每一处残破的垛口涌出,汇入朱能开辟的血路,向着宋军中军帅旗的方向席卷而去!

朱棣并未紧随朱能冲锋。他如同一块黑色的礁石,矗立在张玉身边。亲卫们已用撕下的战袍和能找到的所有布条,将张玉胸前那道恐怖的伤口紧紧包扎,但暗红的血渍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渗透。张玉的脸色已由惨白转为一种不祥的灰败,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积血的呼噜声,意识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缘挣扎。

“张玉!看着本王!” 朱棣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单膝跪在血泥之中,一手死死按在张玉冰冷的手背上,试图传递一丝力量,另一只手紧握着染血的长剑,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虽然丘福的突袭极大地缓解了正面压力,但溃散的宋军仍有零星的抵抗和反扑,流矢不时呼啸而过。

张玉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涣散的目光努力聚焦在朱棣沾满血污的脸上。“王…王爷…末将…怕是…” 他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浓重的痰音,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

“闭嘴!” 朱棣厉声打断,按在他手背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强行灌注进去。“本王不许你死!听见没有?!北平离不开你!高炽、高煦、高燧…他们还需要你这个叔父!” **提到儿子们的名字时,朱棣那钢铁般冷硬的声线,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这细微的波动,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张玉濒临涣散的神智。

张玉灰败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他感受到了朱棣手上传来的、那超越君臣之谊的灼热与急迫,更捕捉到了那稍纵即逝的、属于一个父亲对未来的深切忧虑。他嘴唇翕动,无声地吐出几个字:“…末将…遵命…王爷…保…重…” 随即,沉重的眼皮再次阖上,但呼吸似乎比刚才平稳了一丝,那紧握着朱棣的手,也传递出微弱的回应。

朱棣心头那块巨石,仿佛松动了一分。他猛地抬头,目光如鹰隼般投向战场核心。朱能率领的锋矢,已经深深楔入了宋军中军!那面巨大的“宋”字帅旗在混乱的人潮中剧烈晃动,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孤舟!宋忠显然在竭力组织反击,试图稳住阵脚,但粮草被焚、后路被断的恐慌如同瘟疫,加上丘福那支如同地狱恶鬼般的骑兵在后方疯狂砍杀制造混乱,宋军的抵抗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瓦解。

“传令!让朱能不惜一切代价!夺旗!斩将!” 朱棣的声音冰冷如铁,带着主宰生死的决断。他必须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彻底粉碎宋忠的脊梁!

就在这时——

“报——!” 一名浑身浴血、头盔都歪斜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到朱棣面前,声音带着极度的惊恐,“王爷!王府方向!王府方向有浓烟升起!隐约有喊杀声!”

如同平地惊雷!

朱棣猛地转头,锐利如刀的目光瞬间穿透弥漫的硝烟和混乱的战场,投向北平城中心燕王府的方向!果然,在那片熟悉的屋宇上方,一股不祥的、带着灰烬味道的黑烟,正扭曲着升腾而起!虽然距离遥远,听不清具体声响,但那方向传来的混乱感,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朱棣的心脏!

**王府!高炽!高煦!高燧!还有……妙锦!**

一股比面对千军万马时更强烈的、冰冷刺骨的寒意,混合着焚天灭地的暴怒,瞬间席卷了朱棣全身!他握着剑柄的手,骨节发出可怕的爆响!玄甲下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刚刚因战场逆转而稍缓的帝王威压,再次如同实质的飓风般爆发开来!周围的亲卫无不感到呼吸一窒!

“道衍!” 朱棣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带着雷霆震怒和冰冷的质问。他派去王府坐镇的是道衍!那个算无遗策的妖僧!王府若有失,他定要……

“王爷息怒!” 另一名负责了望的军官连滚带爬地指着王府方向,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烟…烟好像不大!像是某处偏院起火!王府正门方向…似乎…似乎还在我们的人手里!有我们的人在抵抗!”

朱棣的目光死死锁定那升腾的黑烟,如同要将它看穿。军官的话稍稍缓解了他心中的狂澜,但并未消除那根深蒂固的忧虑和暴怒。王府是他在世间最深的牵挂所在,是比北平城墙更不容有失的逆鳞!任何一丝威胁,都足以让他化身最恐怖的修罗!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杀意,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派人!立刻!增援王府!告诉守军,王府若失一寸之地,守将提头来见!再派人给道衍!本王要知道王府里每一个人的安危!立刻!马上!”

“诺!” 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向后方。

朱棣的目光再次投向帅旗方向,那冰冷的杀意更加凝练、更加纯粹。宋忠,必须死!这场战争,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最彻底的胜利结束!他不能再让王府暴露在任何危险之下哪怕一息时间!他看了一眼身边气息微弱的张玉,对守护的亲卫厉声道:“看好张将军!若有闪失,尔等陪葬!” 随即,他猛地站起身,玄甲上的血珠簌簌落下。他不再等待,如同一道裹挟着死亡风暴的黑色闪电,亲自朝着那面摇摇欲坠的宋字帅旗,冲杀而去!每一步踏出,都带着碾碎一切的决心!

**二、 王府前院:浴血雏鹰,初试锋芒**

前院的厮杀已进入白热化的尾声。那十几名悍不畏死的宋军死士确实精锐异常,给王府侍卫造成了惨重的伤亡。地上横七竖八倒伏着尸体,鲜血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肆意流淌、汇聚,散发出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硝烟(不知何处被点燃)和汗水的混合味道。

朱高煦滚落在地,大口喘息着,胸腔如同破旧的风箱剧烈起伏。嘴里那股混合着敌人皮肉碎屑和自身血腥的浓重味道,让他胃里翻江倒海,几欲呕吐。额头被刀风划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温热的血液顺着眉骨流下,模糊了右眼视线,带来一片刺目的猩红。但他顾不上这些。

他挣扎着爬起来,身体因为脱力和后怕还在微微颤抖,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他抹了一把糊住右眼的血污,视线稍微清晰了一些。他看到了刚才被自己死命拖住、最终被侍卫们乱刀砍死的那个凶悍敌兵,此刻像一摊烂肉般倒在不远处,手腕上那个被他咬出的、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还在汩汩冒着血泡,像一张无声嘲笑的嘴。

一种冰冷的、混杂着恶心和眩晕的感觉再次袭来。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自己的右手。那柄未开刃的短匕,依旧被他用撕下的、沾满血污和汗水的布条死死缠在手掌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僵硬发白。匕首冰冷的金属触感和布条粗糙的摩擦感,此刻却带来一种奇异的、近乎虚幻的真实感。

**他刚才…真的杀人了?不,他没杀,他只是咬了…像野兽一样撕咬…但他参与了!他拖住了那个可怕的敌人!那个侍卫…那个为了救他而掷出断刀、最终倒下的侍卫…**

朱高煦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影壁角落。那名腹部被划开的重伤侍卫,已经没有了声息,眼睛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身下是一大滩暗红的血泊。朱高煦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这个侍卫,他可能叫不出名字,但那张脸,他记得!是经常在演武场边值守、有时会偷偷对他笑一下的年轻侍卫!

一股尖锐的刺痛混合着强烈的愧疚和一种更深的愤怒,瞬间取代了恐惧和恶心。是他!是他这个“废物”的莽撞,害死了这个侍卫!如果不是他冲出来添乱,如果不是他那么没用,连偷袭都伤不了人,这个侍卫也许不会死!废物!徐妙锦骂得没错!他就是个只会添乱的废物!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不远处传来!

朱高煦猛地抬头!只见另一名侍卫被两名配合默契的敌兵逼到了假山死角,其中一人用盾牌狠狠撞击侍卫的胸口,将其撞得踉跄后退,另一人则狞笑着挺起长矛,直刺侍卫毫无防备的胸膛!那矛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侍卫眼中充满了绝望!

“不——!” 朱高煦的嘶吼带着破音,比刚才更加凄厉!这一次,不再是盲目的愤怒,而是夹杂着对死亡的认知、对失去的恐惧、以及对自身“废物”标签的疯狂反抗!他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再次冲了出去!但他没有冲向那个持矛的敌人,而是扑向了那个举着盾牌、背对着他、正全力压制侍卫的敌兵!

他的目标,是敌兵毫无防护的后膝弯!

朱高煦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了上去!同时,他不再试图用那无用的匕首捅刺,而是张开嘴,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要将对方骨头都咬碎的恨意,狠狠咬向对方小腿肌肉最厚实的地方!牙齿穿透了坚韧的皮甲和布料,深深嵌入皮肉之中!

“呃啊——!” 那持盾敌兵猝不及防,剧痛钻心,小腿猛地一软,身体失去平衡向前扑倒!他手中的盾牌自然也失去了压制力。

被逼到死角的侍卫压力骤减!他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爆发出求生的本能,猛地侧身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长矛突刺!矛尖擦着他的肋部刺入假山石,溅起一串火星!

“小畜生!” 持矛敌兵见同伴被袭,目标落空,勃然大怒,矛尖一转,带着恶风狠狠扫向还死死咬着同伴小腿的朱高煦后背!这一下若是扫实,朱高煦脊椎必断!

千钧一发!

“保护二公子!” 一声怒吼响起!一名浑身是血、左臂无力垂下的侍卫队长,如同受伤的猛虎,从侧面猛地扑出,用仅存的右臂死死抱住了那柄横扫的长矛!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和敌兵一起滚倒在地!

“杀!” 其他侍卫见状,怒吼着蜂拥而上,刀剑齐下,将这两名被朱高煦搅乱了阵脚的敌兵迅速结果。

朱高煦被巨大的力量带倒,松开了口,嘴里满是皮肉和血腥味。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嘴里的东西,看到那个救了他的侍卫队长正挣扎着爬起来,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断了,但看向他的眼神却充满了焦急和关切:“二公子!您没事吧?!”

朱高煦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看着侍卫队长扭曲的手臂,看着周围侍卫们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看着地上更多的尸体……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如同冰冷的巨石,狠狠压在他的胸口,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这不是游戏。这不是演武场上的打闹。这是真的会死人的战场!他刚才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而这些侍卫,这些他平时可能都没正眼瞧过的“下人”,却在用他们的生命保护着他这个“废物”!

屈辱、后怕、愧疚、愤怒……种种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心中翻涌。但这一次,没有崩溃,没有退缩。那沉重的、名为“责任”的东西,伴随着血腥味和剧痛,如同烙印般深深烙进了他年轻的灵魂。他挣扎着爬起来,身体依旧在抖,但眼神却变了。那里面,属于孩童的迷茫和委屈被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凶狠、警惕、甚至带着一丝嗜血的狼性。他不再看地上的尸体,而是紧紧握着那柄缠在手上的匕首,弓着腰,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击的小狼,目光扫视着整个前院战场,寻找着下一个需要他“撕咬”的目标!他不再是需要保护的废物,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这个家!哪怕是用牙咬,用命拖!

就在这时,前院通往中庭的月亮门处,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盔甲摩擦的铿锵声!一队大约二十人、装备相对精良、但个个带伤、神情疲惫的王府侍卫增援终于赶到!为首者看到前院惨烈的景象,尤其是看到浑身浴血、状若疯魔却仍顽强站立的朱高煦时,瞳孔骤缩!

“二公子!” 增援队长失声惊呼,立刻带人冲上前,迅速接替了残存的守军,将最后几个负隅顽抗的敌兵分割包围。

朱高煦紧绷的神经在看到自己人的瞬间,稍稍松懈了一丝。但他依旧紧握着匕首,警惕地注视着战局。增援队长迅速指挥手下清理残敌,同时焦急地对朱高煦喊道:“二公子!您受伤了!快随卑职退到后面去!这里危险!”

朱高煦倔强地摇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凶狠:“不!我就在这里!父王在外面杀敌!王府是家!我要守着!” 他用染血的匕首指了指地上侍卫的尸体,又指了指那个断了手臂的队长,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坚定:“他们…他们都在拼命!我不是废物!我也能守!”

增援队长看着眼前这个浑身血污、眼神凶狠如幼兽的王府二公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和复杂情绪。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再劝,只是沉声道:“好!二公子英勇!但请务必小心,跟在卑职身后!” 他示意两名侍卫贴身保护朱高煦。

前院的战斗随着增援的到来迅速平息。最后几名宋军死士被斩杀殆尽。王府侍卫们开始默默地清理战场,收殓同胞的遗体,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悲伤和劫后余生的凝重。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久久不散。

朱高煦站在血泊之中,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手中紧握着那柄染血的“玩具”匕首,像一尊刚刚经历了血与火洗礼的、稚嫩却染上凶悍气息的雕像。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触摸到了战争的残酷,也第一次品尝到了守护的滋味——苦涩、血腥,却带着一丝滚烫的力量。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带血的嘴唇,目光越过被劈砍得伤痕累累的大门,投向外面依旧喧嚣震天的战场方向。父王…您一定要赢!

**三、 风雪归途:菩提泣血,踏破红尘**

凛冽的北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刮刀,在徐仪华裸露的肌肤上肆虐。单薄的灰色僧袍早已被沿途的荆棘、枯枝和嶙峋的山石撕扯得褴褛不堪,布条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招魂的幡。冰冷的雪粒子抽打在脸上,带来针刺般的疼痛,瞬间融化,又在寒风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粘附在散乱的鬓发和睫毛上。脚下的山路崎岖湿滑,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和暗冰,每一步都伴随着惊险的趔趄和钻心的刺痛——脚踝不知何时扭伤了,每一次落地都牵扯出尖锐的痛楚,但她浑然不觉。

胸腔如同一个被点燃的破旧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灼痛和浓重的铁锈味。那是急火攻心、强行压抑内伤的反噬。唇边那抹暗红的血迹早已被寒风吹干,留下几道凄厉的裂痕,如同干涸河床上的龟裂。**道衍那句“灯…一盏不可替代的灯…”** 如同魔咒,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反复轰鸣、震荡,与山下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狂暴的地狱交响乐交织在一起。

那声音不再是模糊的背景噪音,而是化作了无数根无形的钢针,狠狠刺入她的灵魂深处:

* **“杀——!!”** 那是成千上万喉咙里挤出的、混杂着疯狂、绝望和兽性的咆哮,如同海啸般连绵不绝。

* **“噗嗤!当啷!”** 那是兵刃砍入骨肉的闷响与金属剧烈碰撞的锐响,每一次都让她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仿佛那刀锋正砍在她自己的骨头上。

* **“呃啊——!娘啊——!”** 那是垂死士兵发出的、撕心裂肺、饱含着无尽痛苦和对生命最后眷恋的惨嚎,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悲鸣。

* **“轰隆!!”** 那是火油罐爆燃或者城墙垮塌的沉闷巨响,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感。

* **“滋滋…”** 那是油脂燃烧皮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细微声响,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糊恶臭,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和风雪,似乎也能隐隐闻到。

这些声音汇聚成滔天的血海,瞬间将她淹没!而在血海翻腾的漩涡中心,她“看”得无比清晰:

* **朱高炽:** 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庞深陷在锦被之中,每一次压抑的咳嗽都牵动着瘦弱的身体剧烈起伏,咳出的不再是痰,而是刺目的、带着泡沫的鲜血!那双曾经温润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的灰败和对死亡的深深恐惧。他需要母亲!需要那个能给他温暖和安全感的身影!

* **朱高煦:** 那双酷似朱棣的、总是带着桀骜不驯和委屈的眼睛里,此刻正燃烧着怎样的火焰?是恐惧?是愤怒?还是…如同他父亲一般的凶戾?她仿佛看到他小小的身影,正握着一柄可笑的短匕,面对着狰狞的敌人,浑身浴血…他需要指引!需要有人告诉他,愤怒之外,还有守护的意义!

* **朱高燧:** 那撕心裂肺、几乎要哭断气的惊恐哭声,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反复切割着她的心脏。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长廊角落,无助地颤抖着,眼神空洞而绝望。他需要母亲的怀抱!需要那能驱散一切恐惧的温暖!

* **朱棣:** 那个她爱恨交织的男人!玄甲被鲜血浸透,粘稠的血浆顺着甲叶缝隙滴落。剑锋每一次挥动,都带起大蓬的血雨。他如同从血池中爬出的魔神,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扫视着尸山血海。但在他那铁血铸就的帝王面具之下,是否也藏着一丝对袍泽倒下的痛惜?是否也有一缕对王府安危的、无法言说的焦灼?是否…也曾在她决然离去时,感到过一丝被背叛的冰冷?

“我能做什么?!我到底能做什么?!” 这个念头疯狂地撕扯着她,几乎要将她的灵魂撕裂。诵经?祈求虚无缥缈的佛祖庇佑?在眼前这活生生的人间地狱面前,在至亲骨肉垂死的挣扎面前,那些梵音经唱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如此…虚伪!她需要力量!是能够撕裂这黑暗、能够实实在在护住她血脉、能够扭转这绝望局面的力量!

**我是徐仪华!**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她混乱的识海中炸响!

* 我是中山王徐达的女儿!是将门虎女!骨子里流淌着先祖在尸山血海中搏杀、守护家国的铁血与坚韧!

* 我是燕王朱棣明媒正娶的王妃!是这个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我的身份,在此时此地,就是一道无形的屏障,一种凝聚人心的象征!

* 我是高炽、高煦、高燧的母亲!是为母则刚!我的存在,我的意志,对他们而言,就是黑暗中指引方向、给予力量的明灯!

**灯!** 道衍的话再次点亮!她存在的本身,对于濒临崩溃的王府内院,对于在血海修罗道中奋力搏杀、可能正被黑暗吞噬的朱棣,对于陷入巨大恐惧和自我怀疑的儿子们(尤其是刚刚经历了生死一线、可能正被血腥和愤怒冲昏头脑的朱高煦),就是那盏“不可替代的灯”!一盏能在这片血与火的炼狱中,指引归途、守护住最后一丝人性温暖、理智和希望的明灯!

这个认知如同划破永夜的曙光,瞬间驱散了她心中绝望的迷雾,带来一种近乎悲壮的清明和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沛然莫御的力量!身体的虚弱、胸腹的剧痛、扭伤的脚踝、被风雪抽打的冰冷……这一切仿佛都被这股决绝的意志强行镇压、隔绝!她奔跑的速度陡然加快,脚步变得更加坚定有力,每一步踏在厚厚的积雪上,都留下一个深深的、带着决绝意志的脚印!风雪中,她那曾经属于“静尘”的空寂、淡漠眼神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徐仪华”的、燃烧着焚尽一切也要守护至亲的母性烈焰!那火焰炽热、决绝、带着玉石俱焚的勇气!

她不再逃避这红尘业火,她要主动投身其中,用自己的一切——高贵的身份、冷静的智慧、不屈的意志、乃至这具残破的躯体——为她的骨肉至亲,燃起这盏用生命守护的灯!

北平城那庞大而伤痕累累的轮廓,在漫天风雪和升腾翻滚的硝烟中,终于清晰可见。城墙多处坍塌起火,如同巨兽身上狰狞的伤口。而燕王府的方向,那升腾的黑烟虽然不大,却像一根毒刺,狠狠扎在她的心上!那里,是她此行的终点,也是她新的战场!没有犹豫,没有退缩!

徐仪华深吸一口冰冷刺骨、混杂着浓重血腥味、硝烟味和焦糊恶臭的空气,义无反顾地冲下山坡,冲向那片沸腾的、吞噬生命的血色旋涡中心。风雪卷起她褴褛的僧袍,那抹凝固在灰色布料上的暗红血迹,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夺目,如同菩提泣血,毅然踏入这万丈红尘,踏入这修罗血途。离青灯古佛的清净越来越远,离血火交织的尘世深渊越来越近,离她需要用生命去守护的亲人,越来越近!每一步,都踏碎了过往的逃避,每一步,都坚定着守护的誓言。

**四、 王府深处:残灯如豆,稚子惊魂**

前院那惊心动魄的厮杀声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长廊深处紧绷的神经,最终又在增援赶到后的短暂平息中缓缓退去,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更加浓重的血腥味,透过门窗缝隙,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长廊里,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徐妙锦紧紧抱着怀中瑟瑟发抖的朱高燧,背靠着冰冷的廊柱,脸色苍白如纸。她一只手依旧死死按在袖中那柄小巧却锋利的匕首柄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另一只手则温柔却坚定地环抱着朱高燧小小的、依旧在无法控制地颤抖的身体。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长廊拐角,那是朱高煦冲出去的方向,也是前院声音传来的方向。每一次巨大的爆炸声或惨烈的呼号传来,她的身体都会不由自主地绷紧,心脏狂跳。

朱高燧的小脸深深埋在徐妙锦温暖的颈窝里,细若蚊蚋的啜泣已经停止了,只剩下身体间歇性的、无法控制的抽噎和颤抖。巨大的恐惧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冷和茫然。然而,在徐妙锦温暖的怀抱和轻柔的、不断重复的“不怕,小燧不怕,姑姑在…”的安抚声中,一种奇异的变化正在发生。

他那双红肿得像桃子、曾经只剩下惊恐和泪水的眼睛,此刻虽然依旧湿润,却不再只是茫然地流泪。他微微侧过头,小小的耳朵捕捉着外面的一切声音,红肿的眼睛透过泪光,死死盯着长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通往中庭的雕花木门。每一次外面传来巨大的声响(哪怕是己方胜利的欢呼),他的身体都会剧烈地一缩,像受惊的兔子,但眼神深处,除了本能的恐惧,竟隐隐多了一丝…**专注的探寻?** 仿佛在努力分辨着声音的来源和意义,在强迫自己的小脑袋去理解这个突然变得如此恐怖的世界。

“高煦…高煦他…” 徐妙锦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担忧,打破了死寂。她看向角落里那个朱高煦曾经蜷缩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只留下几滴暗红的血迹和凌乱的脚印。那个倔强又莽撞的孩子,此刻在前院如何了?那声凄厉的惨叫…是他吗?这个念头让她心如刀绞。

“二哥…” 朱高燧似乎被这个名字触动,从徐妙锦怀里微微抬起头,红肿的眼睛看向那个空荡荡的角落,小嘴瘪了瘪,似乎又要哭出来,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徐妙锦的脖子,小小的身体抖得更厉害,眼神里的探寻变成了更深的恐惧和对哥哥的担忧。

“没事的…没事的…” 徐妙锦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却依旧发紧,“你二哥…很勇敢…他…他会保护我们的…”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高煦那孩子,拿着把没开刃的匕首冲出去,能做什么?送死吗?想到此,她对朱高煦的担忧和对朱棣的怨怼更深了一层。如果不是朱棣的野心,孩子们何至于陷入如此绝境?!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凌乱却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中庭方向传来,打破了长廊的寂静。紧接着,通往中庭的门被猛地推开!一股更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瞬间涌入!

徐妙锦和朱高燧的心脏同时提到了嗓子眼!徐妙锦瞬间将朱高燧护在身后,袖中的匕首几乎要出鞘!

进来的不是敌人,而是两名王府内侍和一名神色仓惶、身上沾着烟灰的嬷嬷。

“徐姑娘!三公子!” 为首的内侍声音急促,“前院…前院贼人已被击退!暂时安全了!”

徐妙锦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几乎虚脱,但立刻又提了起来:“高煦呢?!二公子呢?!”

“二公子…二公子他…” 内侍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有震惊,有后怕,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敬佩,“二公子…在前院!他…他没事!只是受了点轻伤!他…他帮着侍卫们杀敌了!非常…非常英勇!”

“什么?!” 徐妙锦失声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被她斥为“废物”、“添乱”的孩子,在前院…杀敌了?!还…英勇?!

朱高燧也听到了,他猛地从徐妙锦身后探出小脑袋,红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懵懂的崇拜?“二哥…杀…坏人?” 他小声地、带着不确定地问。

“是…是的!” 内侍用力点头,心有余悸,“二公子非常勇猛!贼人凶狠,侍卫死伤惨重,但二公子…他…他…” 内侍似乎不知该如何形容朱高煦那野兽般的撕咬,最终说道:“他拖住了贼人,给侍卫们创造了机会!前院能守住,二公子功不可没!”

徐妙锦呆立当场,心中五味杂陈。震惊、后怕、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深深的愧疚。她错看了高煦?那个她以为只会任性胡闹的孩子,在真正的危难时刻,竟然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勇气和狠劲?虽然这“勇猛”听起来如此原始和血腥,让她心头发颤,但…那确实是守护!是用自己的方式在守护这个家!

就在这时,另一名内侍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激动,声音都变了调:

“王爷!王爷大胜!!宋忠败退了!帅旗倒了!宋忠…好像…好像被朱能将军阵斩了!丘福将军断了宋贼后路!我们赢了!北平守住了!”

“赢了?!” 徐妙锦和几名内侍嬷嬷同时惊呼出声,巨大的喜悦如同暖流瞬间冲散了心头的阴霾!绝处逢生!王府保住了!孩子们安全了!

然而,徐妙锦脸上的喜色还未完全绽开,就被那名内侍接下来的话冻结了:

“但是…但是张玉将军…身负重伤!危在旦夕!王爷…王爷正护送张将军回府救治!还有…还有世子殿下!世子殿下…刚才听到前院喊杀声,急火攻心,又…又吐血了!情况…很不好!”

如同冰火两重天!

刚刚升起的巨大喜悦瞬间被冰冷的恐惧取代!张玉重伤垂危!高炽病情恶化!刚刚经历了生死一线的王府,瞬间又陷入了新的、巨大的危机之中!

徐妙锦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立刻意识到,王府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战场上的胜利只是开始,王府内部的生死考验接踵而至!她必须立刻去高炽那里!张玉将军也必须得到最好的救治!

“快!带我去高炽那里!” 徐妙锦当机立断,抱起依旧有些懵懂但似乎感受到气氛再次紧张的朱高燧,就要往中庭走。她必须立刻去看高炽!那个可怜的孩子!

然而,她刚迈出一步,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长廊尽头那扇通往王府侧门(靠近庆寿寺方向)的、平时少有人走的角门时,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击中,瞬间僵在了原地!

那扇厚重的角门,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地…**开了一条缝隙!**

凛冽的风雪正从那条缝隙中呼呼灌入,卷起地上的尘埃。而在那条狭窄的、被门外风雪映得发白的缝隙中,静静地**伫立着一个身影**!

一个单薄、瘦削、浑身沾满泥雪、僧袍褴褛不堪的身影!

风雪吹拂着她散乱的、夹杂着雪花的鬓发,露出了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决绝和悲怆的脸庞。她的唇边,凝固着暗红的血痕。她的眼神,不再是古井无波的慈悲,而是燃烧着焚尽一切的母性守护烈焰!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从风雪地狱中归来的幽灵,目光穿透长廊的昏暗,精准地、复杂地、带着千言万语,落在了抱着朱高燧、僵立当场的徐妙锦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徐妙锦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两个字在脑海中如同惊雷般炸响:

**——仪华?!**

**——姐姐?!**

**五、 王府侧门:风雪归人,修罗重逢**

王府的侧门,平日里是仆役运送杂物、相对僻静的通道。此刻,沉重的门扉在呼啸的风雪中,无声地敞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冰冷的雪粒子,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入口,疯狂地灌入长廊,吹得廊下的灯笼剧烈摇晃,光线明灭不定,在地板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

那道单薄的身影,就静静地伫立在这条风雪的通道口。

她身上的灰色僧袍早已不复整洁,被沿途的荆棘山石撕扯得褴褛不堪,布条上沾满了泥泞、雪水和暗红的、早已干涸凝固的血迹。散乱的鬓发被风吹拂着,贴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几片雪花粘在发梢,迅速融化。她的嘴唇干裂,唇边那几道暗红的血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体力透支和内伤的痛苦。一只脚的姿势有些别扭,显然是扭伤了。

然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神。

那不再是庆寿寺禅房中低眉垂目的空寂,不再是“静尘师太”看破红尘的淡漠。那双眸子,此刻如同两口幽深的寒潭,表面凝结着万年不化的冰层,冰层之下,却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火焰!那火焰是深沉的悲痛,是无尽的忧惧,是决绝的守护意志,是母性被逼到绝境后爆发出的、足以焚毁一切阻碍的滔天烈焰!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瞬间穿透长廊的昏暗和弥漫的血腥硝烟气息,精准地、牢牢地锁定在抱着朱高燧、僵立当场的徐妙锦身上。那目光中,有对妹妹的审视,有对眼前混乱局面的瞬间判断,但更多的,是一种无需言语、直达灵魂深处的复杂情感洪流——四年青灯古佛的疏离,在此刻骨肉至亲危在旦夕的绝境前,被瞬间冲垮!留下的,是刻入骨髓的牵念和破釜沉舟的归来!

“姐…姐姐?!” 徐妙锦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干涩、颤抖,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同迷途孩童终于见到依靠般的巨大委屈!她怀中的朱高燧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停止了抽噎,从徐妙锦的颈窝里抬起头,红肿的眼睛茫然地望向门口那个风雪中归来的身影。那身影很陌生,穿着破烂的和尚衣服,但那种感觉…却又带着一丝模糊的、遥远的、让他本能地想要靠近的温暖气息?

徐仪华没有回答。她的目光只在徐妙锦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迅速扫过长廊。她看到了地上凌乱的血迹(朱高煦留下的),看到了徐妙锦苍白脸上未干的泪痕和眼中的惊恐,看到了内侍嬷嬷们脸上的仓惶,更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味和劫后余生的紧张气氛。

**王府,刚刚经历了一场来自内部的袭击!** 这个认知如同冰水浇头,让她心中那团守护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她的孩子们!高炽!高煦!高燧!

“高炽…高煦…高燧…” 徐仪华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气息,却清晰地穿透了风声,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他们…在哪?!”

这嘶哑却充满力量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朱高燧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瞪大了红肿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那个身影。虽然面容被风霜和血污模糊,虽然穿着陌生的衣服,但那声音…那声音深处某种熟悉的、让他灵魂都为之安宁的韵律…“娘…?”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巨大不确定和渴望的、几乎听不见的音节,从他颤抖的小嘴里溢了出来。

徐妙锦瞬间泪如泉涌!她用力点头,哽咽着指向中庭方向:“高炽…在里面!他…他又吐血了!情况很不好!高煦…高煦他…” 她看了一眼前院方向,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他刚才在前院…和贼人拼杀…受了伤…但没事!他没事!他在前面!”

听到“高炽吐血”、“高煦拼杀受伤”,徐仪华眼中那冰层之下的火焰猛地爆燃!一股撕裂般的痛楚狠狠攫住了她的心脏!她不再有任何犹豫,一步踏进了长廊!那沾满泥雪的僧鞋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水印。她无视了脚踝的剧痛,无视了身体的虚弱,如同扑火的飞蛾,径直朝着徐妙锦所指的中庭方向冲去!步伐踉跄却异常坚定!她要去高炽身边!立刻!马上!

“姐姐!你的伤…” 徐妙锦看着她褴褛僧袍上刺目的血迹和苍白的脸色,惊呼道。

徐仪华充耳不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病危的长子!然而,就在她即将冲过长廊拐角,奔向中庭内院的瞬间——

“轰——!”

王府沉重的大门方向,传来一声巨大的、带着金属摩擦和沉重脚步的声响!紧接着是侍卫们带着巨大疲惫和敬畏的、此起彼伏的高呼:

“王爷回府——!”

“快!担架!张将军需要立刻救治!”

“太医!快传太医!”

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味、硝烟味和冰冷的铁锈气息,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从前院方向席卷而来,充斥了整个空间!

徐仪华的脚步,如同被钉在了原地,猛地顿住!

她僵硬地、缓缓地转过身。

长廊的另一端,通往正门大厅的宽阔通道口。

一群人正簇拥着走进来。

为首之人,一身玄色重甲,甲叶上覆盖着厚厚一层粘稠的、暗红近黑的血痂和碎肉,甚至有几缕断裂的肠子挂在肩甲的缝隙里,正滴滴答答地淌着粘稠的血水。头盔早已不知去向,散乱的黑发被血污粘结在额角,脸上布满血污和烟熏的痕迹,额角那道狰狞的血痂格外刺目。他的眼神,如同刚刚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魔神,冰冷、疲惫,却依旧燃烧着未熄的杀意和掌控一切的威压。他手中,还紧握着一柄剑刃翻卷、沾满脑浆和碎骨的长剑,剑尖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正是燕王朱棣!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瞬间扫过混乱的大厅,带着主宰生死的审视和不容置疑的命令。然而,当他的目光,越过抬着担架(上面躺着生死不知、浑身是血的张玉)的士兵,越过惊慌跪地的内侍,越过抱着朱高燧、泪流满面的徐妙锦……最终,**定格在长廊拐角处,那个穿着褴褛灰色僧袍、浑身泥雪血污、正僵硬地转过身来的单薄身影上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朱棣那双如同万载玄冰、刚刚还燃烧着未熄战火和焦灼杀意的眼眸,瞳孔在瞬间收缩到了极致!仿佛看到了比千军万马、比尸山血海更令他震惊、更令他…措手不及的景象!他脸上那铁血铸就的帝王面具,第一次,出现了一道清晰的、无法掩饰的裂痕!那里面混杂着极度的错愕、难以置信、一丝被冒犯领地的冰冷怒意,以及…更深层、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同死水微澜般的剧烈震动!

风雪,依旧从敞开的侧门灌入,吹拂着徐仪华褴褛的僧袍和散乱的发丝。她苍白脸上那凝固的血痕,在摇曳的昏暗灯火下,显得如此刺眼。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迎向朱棣那足以冻结灵魂的目光。四年青灯古佛的隔绝,四年刻意回避的疏离,四年各自背负的沉重与孤寂……在这一刻,在这弥漫着浓郁血腥和死亡气息的修罗场般的王府大厅里,在这刚刚经历了生与死、血与火洗礼的深渊边缘,被彻底击得粉碎!

没有言语。没有呼唤。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徐仪华看着朱棣,看着他那身如同从地狱血池中捞出的玄甲,看着他那双冰封之下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看着他身后担架上生死不明的张玉……一股混杂着剧痛、悲悯、决绝和四年压抑情感的洪流,猛地冲破了喉咙的桎梏。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嘶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喧嚣、直抵灵魂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厅里:

“朱棣″

我回来了。

CC读书推荐阅读:大唐:从败家开始当地主医妃惊世三国:开局被曹操封护国瑞兽帝王绝宠:不做帝王妃(完结)在异界开医院没有那么难吧十月战败,看我李景隆逆风翻盘超神特种兵王中兴之主红楼之挽天倾直播:跟着后辈开开眼通古今:带国家队下场营救大将军啥!那小子竟然不想继承帝位?带着仓库去三国交锋越战的血龙腾中华带着基地回大唐小生真不是书呆子嬴政:东巡假死,皇帝换人了?红楼大官人全家殉国变痴傻,清醒后我权倾朝野!医妃惊世(魅王宠妻:鬼医纨绔妃)红楼:开局定亲秦可卿期待在异世界捡只英灵做妹妹穿越大乾,开局就娶三个媳妇明骑大明:最狠皇孙,老朱求我别杀了如梦令:明朝三国:摊牌了,我真不是鬼才奉孝南北朝:季汉钢铁王朝三国:刘备接错人,卧龙误入曹营佛缘盛世耀明章兴唐七界剑皇弘宋,重生赵车神从勃兰登堡到神圣罗马帝国我家武将有数据开局狙了个大佐红楼:争锋太后要逆天:将军请上榻三嫁夫君超宠的大秦:从醉花楼开始签到陨石榜三国:兴汉开着外挂闯三国送我和亲?岳父我太想当皇帝了三国之到底应该怎么选闺秀之媚骨生香冒名刘辩:三兴炎汉大唐贞观第一纨绔
CC读书搜藏榜:西辽崛起:封死欧洲中世纪水浒汉窝囊废因为他们缺个好哥哥超神全能兵王回到三国做强者贞观造盛世东晋:从谢道韫咏絮开始无敌赘婿:只想咸鱼的我被迫营业逍遥世子爷猛卒再造盛唐从召唤玩家开始李炎道魂最强特种兵之龙王小军阀神话三国:我的词条无限提升驻马太行侧大唐:从败家开始当地主将门:爷爷莫慌,老子真无敌了!三国:我是曹操外孙从勃兰登堡到神圣罗马帝国虚构三国系统:穿越,我用加特林反清复明帝国之鹰大唐:爱卿,您就出山吧!乱世边城一小兵男穿女:纯爷们后宫杀到头皮发麻烽火之烈焰兵锋新书开局盘点十大武将大明万户侯汉武风云之陈府二少爷最强夫婿,女帝终于翻身了!历史:刷视频吐槽历朝历代我的后宫个个是人才汉末新玄德我怀疑师妹是修仙者白泽府除妖记大安狂婿大秦从抽卡系统开始白衣钟离传半缘修道半缘君(GL)最强狼兵血脉撒满世界倾世桃花之凤凰劫【完结】萌宝:咱家狐仙是情兽我都快成仙了,你说让我当太子?重生之大鄫皇子重生水浒我是西门庆穿越之农家医媳明末最强走私犯无限电影世界掠夺隋唐:开局杀隋文帝祭天
CC读书最新小说:世子凶猛:谁敢和我抢女人?巨宋说好打猎养未亡人,你这都快登基了我让高阳扶墙,高阳为我痴狂我,秦王世子,用盒饭暴出百万兵人在乱世:我靠打猎成为卧龙三国:魂穿刘禅,工业经贸兴汉室奉旨当里长:百姓的明义我在北宋教数学一品弃子,从边军小卒到镇国大将北京保卫战逆转,延大明百年国祚永乐入梦我教我自己当皇帝穿越东齐,从匪窝杀奔庙堂苟活乱世,从深山打猎到问鼎中原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大明镇国公:从燕王护卫到摄政王大宋:开局金军围城,宰相辞职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大宋:朕的专利战横扫1126平推三国,没人比我更快幸福生活从穿越开始我李承乾,在大唐和李二斗智斗勇命理探源【译注】带着基地闯三国边军悍卒:开局被女将军盯上了大明:我崇祯,左手枪右手炮王伦逆天改命称帝谁主噬心穿越古代我的空间有军火:请卸甲大明中兴之我是崇祯科举:我的过目不忘太招祸!这破系统非要我当皇帝史上第一祸害从边陲小将到帝国战神大明:人在洪武,复活常遇春物流之王之再续前缘水煮大明开局逼我替兄参军,拒绝后打猎养妻!穿越大秦:红颜助国兴大明锦官梦乾元盛世系统状元一心打猎,皇帝三顾茅庐我在大明洪武当神仙铁血龙骧:从将门遗孤到开国圣主龙吟三国秦世风云录乱世猛卒穿越战国我靠杀敌称霸天下大唐逆子:开局打断青雀的腿!原始蛮荒部落生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