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王监军微笑着开口。
显然他对这两个年轻人的今天晚上的各自表现,是比较满意的。
作为监军,他平日很少出言夸赞军中将领。
他自然明白,周天成的这几句话,很大程度上,是说给张昭远听的。
起到了作用,把张昭远失去的斗志拉了回来。
而张昭远的反应,没有让他和杜大帅失望。
如果张昭远单纯是为了个人爱憎而一斗再斗,不顾事实不讲道理,就不可能托以更高的重任。
周天成的这一席话点醒了张昭远,更让杜大帅心内颇有收获。
他哈哈一笑,做出决断。
“张昭远!”
张昭远心中一凝,这分明是派兵前的称呼。
身子一立,抱拳朗声道:
“属下在,请大帅示下。”
“张昭远,你听着。今天,我就把这陌刀队的组建和训练交付于你,你可敢接下来?”
张昭远大吃一惊,不由脱口而出:
“把陌刀队交给我?不让高将军来接手?”
陌刀队这种新式的秘密武器,只要能够一战成名。不要说在镇西都督府这块地盘。就是在整个边军队伍中,都会名声赫赫,成为军中一代名将。
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绝大功劳。
这是一个军人的最高荣耀,是有极大可能,日后登上凌云阁的。
他真的没有想到,杜大帅没有把这个天大的任务,也是天大的功劳交给最亲信的高玄策,而是交给了他,桀骜不驯的张昭远。
张昭远反应极快,这是他的一个大好机会,让他在军队体系中,包括在京城张家,能够真正出人头地的机会。
“啪”的一个立正。
“禀大帅,张昭远愿意接下军令,练出一支百战之师。”
“好,好,好。”
杜大帅目光目光炯炯,拍案而起:
“即日起,你来负责从全军中挑选五千精锐之徒,以特战部队名义,秘密训练。”
“如果全军中挑不够五千人,凡我镇西都督府境内之人,不论出身,不论户籍,只要符合条件,特事特办征召入伍。“
”来,这里有一份练兵纪要,你先拿回去看看。”
这一份练兵纪要,字迹工整,自然是周天成提供的。
周天成前世对李李嗣业带的陌刀队惊天一战很是动容,各种视频、解说看了不下百遍。
““挡我刀者,人马俱碎”的长安城南香积寺之战,让他深深记在心中。
“大刀列阵,如墙而进”的怛罗斯之战,让他心血澎湃。
他从这些战例中,列出一份练兵纪要概述,真正是用了心思,花了很多功夫。
挑选人员是第一步。
首先要身高体壮,膀大腰圆的人,能挥动极重的陌刀。
第二要有格斗技巧,要有实战经验,特别是耐力要持久的人。
第三要憨厚实在,服从指挥,叫你跳崖眼都不眨的那种老实人。
打造装备是第二步。
陌刀锻造工艺要强,反复锻打,来消除杂质。
陌刀硬度和锋利度要高,还要保留韧性。
最重要的,要有破甲能力,一刀下去人马俱碎。
......
自身还要全身披甲,防止敌方重骑冲过来,直接把自己嘎了。
......
如此这般,林林总总十几条。
连日常补充营养,保持体力,要多吃牛肉羊肉都全部列得清清楚楚。
难怪杜大帅看到这些条条框框,就知道要下很多很多的血本,花很多很多的大钱。
事实确实如此。
在那个时代,养一个陌刀兵,等于养三到五个步兵。
但这个钱,不得不花。
而且举整个镇西都督府之力,也要花下来。
花的是心血,是银钱,换来的是胜利,换来是他们的军功。
值!
.....
张昭远拿过练兵纪要,只是粗粗翻看一下,眼睛已是明亮起来。
他已经能够想象出来,按照这种选兵方法和训练方法,这一个个的陌刀兵练成之后,就是一个个的狂野巨兽。
杜大帅能看到他眼中的光亮,更能看到他的勃勃野心。
这有什么呢?
没有这种勃勃野心,就不配接下这个任务。
他沉声说道;
“张昭远,这份纪要里面只是列出了概要,还有很多路要走。”
“比如,挑选的五千将土里,最后淘汰的会有一大半。”
“比如,养这些陌刀队的钱粮,镇西都督府是承担不起的。要向朝廷去讨要一部分,这其间,要用到兵部、户部、工部的种种人脉。”
“你可有信心?如果没有,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张昭远如受雷击。
是呀,怎么会如此简单?
一份天大的功劳就平白无故的落在他张昭远头上?
有所得,一定会有所出!
他内心天人交战,心中本能的狂喊:
退出、退出、退出!
这个代价太大了,意味着京东张家,要暂时绑在杜大帅这一派的战车之上。
杜大帅这一派,代表的是主战派。
京东张家,代表的是中间派。
朝廷权贵们,多数是主和派。
可以开战,可以割地,可以求和,可以上供,让他们继续享受花天酒地的生活。
最终受苦受难的是千万百姓,反正临不到他们这些贵人身上。
他其实也可以走这条路。
这是最轻松的一条路。
如何抉择?
这个时候,一阵轻轻的诵读声传来,字字缓慢,却字字清晰。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这一篇激励了无数人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就在这一字一句中,出现在东齐国。
出现在这个血与火交织的边城中。
出现在这个争战不已的朝代。
出现在张昭远火热的眼中。
大厅外,风声呼啸。
“当啷、当啷”
军中刁斗声破空而来,清越苍凉,叩击着张昭远紧绷的心 。
偏厅内三人,目光紧紧注视着他。
张昭远的眼中,突然浮现出他几年前从京都奔向边关时,几个好友的欢送宴上,他饮完数杯美酒,豪情大发后,即兴做出的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