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啊——!!!”
唐天宇沙哑的咆哮如同濒死凶兽的嗥叫,撕裂冰冷的雨幕!他染血的赤红双目死死锁定浓雾中率先扑出的那具腐尸——佝偻的身躯覆盖着流淌的黑泥,异化成骨刃的手臂撕裂空气,带着浓烈的腐臭与死亡尖啸!
没有退路!没有侥幸!只有最原始的、以命搏命的惨烈!
他单膝深陷泥泞,身体如同即将破碎的陶俑,却将最后残存的气力与守护至亲的暴戾意志,尽数灌注于紧握暗沉石块的右臂!龟裂的皮肤下,暗紫色的邪秽纹路如同烧红的烙铁般贲张、凸起,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却也赋予了他超越极限的、源自毁灭本能的最后爆发力!
腐尸的骨刃带着污秽黑光,已近在咫尺!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死——!”
唐天宇喉咙里爆发出炸雷般的嘶吼!握石的右臂如同绷断的弓弦,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意志,狠狠抡出!没有章法,没有技巧,只有最纯粹的力量与速度!石块撕裂雨帘,裹挟着他燃烧生命的最后力量,如同陨星般砸向腐尸那颗低垂的、滴落黑液的腐烂头颅!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炸开!
石块精准无比地砸中了腐尸的太阳穴位置!粘稠的黑绿色液体混合着破碎的骨渣与腐肉,如同被砸烂的西瓜般四散飞溅!巨大的冲击力让腐尸扑击的势头戛然而止!它那佝偻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向后倒仰,骨刃手臂无力地垂下,带着半颗破碎的头颅,重重砸在泥泞中,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然而,代价亦是惨烈!
唐天宇这搏命一击,几乎抽空了他身体里最后一丝生机!右臂传来清脆的骨裂声,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本就濒临崩溃的紫府受到反噬,如同被重锤再次轰击!丹田处混沌青莲的莲子虚影猛地一颤,最后一丝微光疯狂闪烁,裂痕几乎贯穿整个虚影!喻文文的气息微弱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他眼前一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向前扑倒在冰冷的泥浆里,大口大口的黑血混合着内脏碎片从口中涌出,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急速坠向无底深渊。右眼深处,被帝威暂时压制的邪秽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疯狂冲击封印,暗紫色漩涡急速旋转!
“哥——!”唐雨薇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她眼睁睁看着兄长为了阻挡腐尸,彻底燃尽了最后的光!左臂剑骨剧毒的反噬因巨大的悲痛与绝望而彻底失控!暗紫色的毒纹如同决堤的毒液,瞬间爬满了她整条左臂,甚至向胸口蔓延!封印核心的毒瘤疯狂搏动、膨胀,青帝剑纹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冰冷的衰败感如同潮水般吞噬着她的意识,左肩的贯穿伤麻木冰冷,污秽的侵蚀正沿着经络疯狂扩散!
而危机,并未解除!
唐天宇搏命击杀一具腐尸,如同在油锅中投入火星,彻底点燃了浓雾深处其他腐尸的凶性!
“吼——!!!”
“嘶嘶——!”
更多的、更加狂暴贪婪的嘶吼瞬间爆发!至少三具形态更加扭曲、散发着更强腐坏气息的腐尸,如同闻到血腥的鬣狗,撕裂浓雾,从不同的方向,带着撕裂空间的污秽黑光,疯狂扑杀向扑倒在泥泞中、气息奄奄的唐天宇,以及他身后同样濒临崩溃的唐雨薇!速度更快!杀意更浓!
深坑底部,林薇那空洞冰冷的暗红眼眸,穿透雨幕,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幕。她手腕上枯藤手环的裂缝在雨水中显得格外刺眼,却再无一丝灵性波动逸散。
死亡,已成定局!
就在最前方的腐尸骨刃即将触及唐天宇后背的刹那——
“唉…”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叹息,毫无征兆地传来。
这叹息声苍老、疲惫、带着一种看透万古沧桑的寂寥,又蕴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声音响起的瞬间,枯木岭冰冷的雨丝、呼啸的腐风、腐尸狂暴的嘶吼…天地间的一切声音仿佛都被强行按下了静音键!时间与空间,在这声叹息下,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那三具扑杀而至的腐尸,如同被无形的琥珀冻结,僵直在半空中,狰狞的骨刃距离唐天宇的后背不足三寸!它们腐烂眼窝中猩红的光芒疯狂闪烁,却连一丝一毫都无法移动!
一道身影,如同从虚无中凝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唐天宇身前。
他身形佝偻,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沾满枯叶与泥浆的灰布袍子,满头稀疏的灰白头发凌乱地贴在头皮上,脸上布满了刀刻般的深深皱纹,每一道都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岁月与苦难。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浑浊、黯淡,如同蒙尘的枯井,没有任何神采,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他手中拄着一根歪歪扭扭、如同随手捡来的枯木枝,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正是之前枯木岭血战中,那个如同幽灵般出现、又消失的神秘老尸农!
老尸农浑浊的灰眸淡淡地扫过那三具被无形力量凝固在半空的腐尸,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只是在看几块路边的朽木。他缓缓抬起枯瘦如柴、布满老人斑的右手,伸出食指,对着虚空,极其随意地、如同掸去灰尘般,轻轻一弹。
没有光芒,没有能量波动。
噗!噗!噗!
三声如同朽木断裂的轻响几乎同时响起!
那三具散发着圣级腐坏气息、狰狞扑杀的腐尸,如同被无形的巨力从内部引爆,庞大的污秽之躯瞬间化作三团粘稠的黑绿色浓雾,无声无息地炸开、湮灭!连一丝残渣都未曾留下!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弹指间,灰飞烟灭!
这超越认知、无法理解的一幕,让深坑底部那双冰冷的暗红眼眸,第一次剧烈地波动起来!林薇僵硬的身体微微前倾,浑浊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丝…源自本能的恐惧!她似乎想动,但那佝偻身影无形中散发出的、比帝威更加内敛却更加深不可测的寂灭气息,如同万古青天般压落,让她如同被钉在原地,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老尸农并未看林薇一眼。他缓缓转过身,浑浊的灰眸落在扑倒在泥泞中、气息微弱如游丝的唐天宇身上,目光似乎穿透了血肉,落在他紫府深处那株莲心布满裂痕、光华尽失的混沌青莲上,在那缕即将彻底消散的、属于喻文文的微弱生机上停留了一瞬。
一声更加悠长、更加疲惫的叹息,从他干瘪的嘴唇中溢出:
“长生殿…青帝…寂灭化莲…痴儿…何苦…”
叹息声中,带着一种穿透万古的悲凉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追忆?仿佛那株濒死的青莲,勾起了他尘封无尽岁月的某些记忆碎片。
随即,他缓缓弯下佝偻的腰,伸出那只枯瘦的手,并非去触碰唐天宇,而是轻轻拂过唐天宇身下冰冷的、浸透了兄妹二人鲜血的暗红色泥泞土地。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精纯到难以想象的生命气息,如同寒冬冻土下悄然萌发的第一缕春芽,顺着老尸农枯瘦的指尖,无声无息地渗入冰冷的大地,又悄然没入唐天宇和唐雨薇濒临枯竭的躯体!
这股生机微弱,却带着一种润物无声的造化伟力!
唐天宇紫府深处,那肆虐的邪秽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被强行压制回右眼深处,蛰伏不动。丹田处,混沌青莲莲心那即将彻底消散的莲子虚影,被这股精纯的生命气息温柔包裹,裂痕的蔓延被强行止住,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灯油,顽强地稳定下来!喻文文那缕游丝般的气息,被强行吊住!
唐雨薇左臂剑骨上疯狂蔓延的暗紫毒纹,蔓延之势猛地一滞!封印核心剧烈搏动的毒瘤,如同被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搏动的幅度明显减弱!冰冷的衰败感被一股温润的暖意稍稍驱散,濒临崩溃的意识被强行拉回了一丝清明!
这并非治愈,而是…续命!以无上手段,强行吊住了他们最后一口气!
做完这一切,老尸农缓缓直起身,浑浊的灰眸扫过唐雨薇苍白绝望的脸,又望向深坑底部那双惊惧交加的暗红眼眸,最后,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枯木与浓雾,望向枯木岭某个极其隐秘、散发着浓郁尸变与腐坏气息的深渊方向。
“枯木岭…尸变的源头…虫族的印记…腐渊的触角…”他干涩的声音如同枯叶摩擦,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此间因果…纠缠太深…非尔等此时可解。”
他的话语如同预言,又如同告诫。
“离开吧。”老尸农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疲惫与寂寥。他不再看任何人,佝偻的身影如同融入雨幕的幽灵,缓缓转过身,拄着那根歪扭的枯木枝,一步,一步,蹒跚地走向枯木岭更深处、那被浓雾与死亡笼罩的黑暗。身影在冰冷的雨丝中迅速变淡、模糊,最终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随着他的消失,那笼罩天地的凝滞感瞬间解除!
冰冷的雨丝重新落下,腐风呼啸。
深坑底部,林薇在那恐怖身影消失的瞬间,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压力,身体猛地一晃,差点再次栽倒。她死死盯着老尸农消失的方向,浑浊的暗红眼眸中惊惧未消,更添上了浓烈的忌惮与一丝…深深的困惑。她手腕上枯藤手环的裂缝在雨水中无声诉说着什么。
而洼地中,唐雨薇在那一缕精纯生机的刺激下,恢复了一丝力气。她看着身前扑倒泥泞、气息微弱但奇迹般稳定下来的兄长,又望向老尸农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巨大的震撼。
离开!必须立刻离开!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震惊与悲痛。唐雨薇强忍着左臂剧毒被暂时压制后的虚弱麻木和左肩贯穿伤的剧痛,挣扎着爬到唐天宇身边。她用尽全身力气,将唐天宇沉重的身体艰难地翻过来,让他靠在自己同样虚弱的身躯上。
“哥…我们走…离开这里…”她声音嘶哑,泪水混合着雨水滑落。她咬着牙,以那条被暗紫毒纹覆盖、力量所剩无几的青帝剑骨左臂为支撑,另一只手死死抓住唐天宇残破的衣襟,拖拽着他沉重的身体,一点一点,朝着远离深坑、远离林薇、远离枯木岭核心的方向,在冰冷粘稠的泥泞中,艰难地挪动!
每拖动一寸,都耗尽她残存的气力。泥泞的地面留下两道深深的血色拖痕,混合着雨水,如同绝望中蜿蜒的血色归途。
深坑边缘,林薇僵硬的身影伫立在冰冷的雨中,浑浊的暗红眼眸死死盯着那两道在泥泞中艰难蠕动的身影,尤其是被拖拽的唐天宇。她指尖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似乎想抬起,但手腕上枯藤手环的裂缝处传来一丝微弱的刺痛,体内被压制的腐坏与虫族符文幽光微微一闪。最终,她没有动,只是那双冰冷的眼眸深处,混乱与挣扎如同沉入深潭的暗流,被更深的空洞与漠然覆盖。她缓缓转过身,如同一个失去牵引的木偶,僵硬地、一步一步,走向枯木岭深处更浓的黑暗,身影很快被翻涌的浓雾吞没。
雨,越下越大。
冰冷的泥泞中,血色拖痕蜿蜒向枯木岭的边缘。
星火未熄,余烬尚存,前路…依旧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