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带着一种穿透万古岁月的厚重与威严,顺着唐天宇仅剩骨架的焦黑右手,传递至他濒临崩溃的神经末梢。那扇高达千丈、布满古老伤痕的青铜巨门,其门扉的材质非金非石,入手沉凝如星辰核心,冰冷刺骨。无数细微、玄奥、蕴含着生灭道则的符文,在指尖触碰的瞬间,如同沉睡的星辰被点亮,在门扉深处流转起微弱的光华。
没有预想中的沉重阻力,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开启轰鸣。
在唐天宇染血的指尖触碰到门扉的刹那——
嗡!
一种奇异的共鸣,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壁垒,在他紫府深处那枚混沌道种与这扇古老的门扉之间骤然响起!道种猛地一震,释放出前所未有的纯粹清辉!与此同时,他眉心那道由喻文文生命烙印下的焦灼印记,也骤然变得滚烫,散发出微弱却坚韧的波动!
嗤啦!
紧闭的青铜巨门,门缝处流淌的青色光雾骤然变得浓郁、明亮!如同被无形的钥匙开启,两扇沉重到难以想象的门扉,竟悄无声息地、缓缓地向内滑开!没有铰链的摩擦,没有空间的震动,只有一种空间被轻柔剥离的、令人心悸的静谧。
门后,并非预想中金碧辉煌的宫殿,也不是堆满奇珍异宝的宝库。
一片浩瀚、深邃、仿佛能将灵魂都吸摄进去的青色光海,瞬间淹没了唐天宇的视线!
光海并非静止。它是由无数流动的、凝练到极致的生机光流汇聚而成,如同宇宙初开的生命源泉。光流之中,无数巨大无比、如同星辰脉络般的青色符文载沉载浮,每一个符文都散发着古老、威严、又蕴含着无尽生机的道韵。仅仅是目光触及,唐天宇便感觉自身残破的躯体如同久旱的沙漠,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渴求着这股磅礴的生机,紫府内混沌熔炉的运转瞬间加速,贪婪地汲取着门缝中逸散出的丝丝光雾。
但更令人震撼的,是光海深处,那悬浮于无尽青光之上的存在。
一座庞大到难以形容的残破王座!
王座通体由一种温润如玉、却又散发着金属般冰冷光泽的青色神金铸就,其样式古朴到无法追溯其年代,布满了无数刀劈斧凿、爪痕齿印的恐怖伤痕。许多地方已经断裂、崩塌,巨大的裂痕如同巨兽的伤口,诉说着曾经惨烈到难以想象的战斗。王座本身,便是一件经历了万古岁月和恐怖劫难洗礼的、活着的史诗!
而端坐于王座之上的——
并非血肉之躯。
那是一道虚影。一道顶天立地、仿佛撑开了整片光之宇宙的伟岸虚影!
祂身披残破的、流淌着青色星辉的古老帝袍,袍服之上,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乃至宇宙生灭的图景若隐若现。面容模糊不清,被一层流动的混沌青光笼罩,唯有一双眸子清晰可见。那双眸子,并非生灵的瞳孔,而是如同两颗缓缓旋转的、蕴含无尽生机的青色星辰!星辰之中,映照着草木枯荣、星辰幻灭、文明兴衰、万物轮回的宏大景象!目光垂落,带着一种凌驾于诸天万界之上、漠视万古沧桑的绝对威严与…无法言喻的苍凉!
一股浩瀚、古老、纯粹到极致的帝威,如同无形的宇宙潮汐,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这股威压并非刻意释放,仅仅是其存在的自然流露,却让踏入此地的唐天宇瞬间窒息!他如同被投入了万载玄冰的深海,灵魂都在剧烈颤抖,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几乎要当场跪伏下去!紫府内刚刚稳固的混沌熔炉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炉壁上的裂痕再次浮现!怀中喻文文的枯槁遗体和手中提着的唐雨薇,在这股帝威的冲刷下,更是如同风中残叶,随时可能彻底湮灭!
上古青帝!即便只是一道残存的意志虚影,其威压也足以让圣王俯首,让星辰战栗!
唐天宇咬碎了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右眼深处那点混沌清光疯狂燃烧,对抗着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恐惧!他死死挺直脊梁,将喻文文冰冷的遗体抱得更紧,将剧痛痉挛的唐雨薇抓得更牢!不屈的意志如同在狂涛中挣扎的礁石,硬生生顶住了那足以碾碎星辰的帝威!
“后辈…唐天宇…”他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携道侣喻文文…舍妹唐雨薇…求见青帝遗泽!求一线生机!”
声音在浩瀚的青色光海中回荡,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王座之上,那道伟岸的青色虚影,缓缓地…抬起了低垂的眼睑。
嗡!
那两颗如同青色星辰般的眸子,瞬间锁定了平台边缘如同尘埃般渺小的三人!
目光垂落的瞬间,唐天宇感觉自己仿佛被整个宇宙注视!灵魂被彻底洞穿,紫府内的一切隐秘——濒临破碎的混沌熔炉、被邪秽侵蚀的宇宙雏形、混沌道种的核心本源…乃至他一路走来的所有经历、所有情感、所有挣扎与守护的意志,都在这道目光下无所遁形!
冰冷、漠然、如同天道般审视万物的意志扫过。
当那目光触及唐天宇怀中,喻文文那枯槁如同木乃伊、却又在眉心深处保留着一丝奇异“活性”的遗体时,那漠然的青色星眸,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仿佛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细微的石子,荡开一圈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而当目光扫过唐雨薇那剧毒缠身、乌黑可怖、左臂异化崩裂、剑骨本源被剧毒疯狂侵蚀的身体时,那青色星眸之中,骤然闪过一丝…更加清晰的异芒!那异芒并非善意,更像是一种被触怒的冰冷锋锐!仿佛看到了某种亵渎造化的污秽!
“生…非生…死…非死…”
“毒…蚀道基…剑…染污浊…”
宏大、缥缈、不带丝毫情感的道音,直接在唐天宇的神魂中炸响!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法则的伟力,冲击着他的意识!
“欲承吾泽…先证汝道!”
“斩虚妄…断污秽…净此身!”
轰!
随着最后三个字落下,那端坐于王座之上的青帝虚影,并未有任何动作,但其身下那庞大残破的王座,却猛地爆发出刺目的青光!
嗡!嗡!嗡!
三道性质截然不同、却都蕴含着青帝无上伟力的恐怖攻击,瞬间从王座之上爆发,撕裂了浩瀚的青色光海,朝着平台边缘的三人轰然降临!
第一道攻击,直指唐天宇怀中的喻文文!
那并非毁灭性的能量,而是一道纯粹到极致、蕴含着“剥离”与“净化”法则的青色光流!光流过处,空间中的生机粒子都被强行剥离、净化!它的目标,赫然是喻文文枯槁遗体中,那被唐天宇以枯荣问道之感悟、强行保留下来的一丝奇异“活性”!青帝意志,似乎要将这处于“寂灭”边缘的、非生非死的状态,彻底“净化”回纯粹的、无生机的枯骨!抹去那最后一点不该存在的“异常”!
第二道攻击,则如同灭世的雷霆,狠狠劈向唐天宇手中提着的唐雨薇!
那是一道凝练到极致、散发着刺骨锋锐与磅礴生机的青色剑罡!剑罡之中,蕴含着青帝剑道的无上真意——寂灭中蕴新生!但这道剑罡的目标,并非净化剧毒,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毁灭性的审判意志!它要将唐雨薇那被剧毒彻底侵蚀、视为“污浊”的异化左臂连同其内被污染的青帝剑骨本源,连同她体内那源自腐渊的剧毒核心,彻底斩灭!哪怕代价是唐雨薇的性命!在青帝意志看来,被剧毒侵蚀到如此地步的剑骨,已是玷污,唯有彻底斩灭,方能“净此身”!
第三道攻击,最为诡异!它并非攻向唐天宇的肉身,而是化作一片无形无质、却蕴含着恐怖神魂剥离之力的青色光网,当头朝着唐天宇笼罩下来!光网的目标,赫然是他右眼深处那点顽强燃烧的混沌清光,以及其下蠢蠢欲动的暗紫邪秽漩涡!青帝意志,要将他神魂之中“非己”的虚妄与污秽,强行剥离、净化!无论那是混沌本源,还是腐渊邪秽!
三道攻击,同时降临!快!狠!绝!带着上古帝者的绝对意志,不容置疑,不容抗拒!
死亡的冰冷瞬间攫住了唐天宇的心脏!
“不——!!!”
前所未有的狂暴怒意与守护的决绝,如同被点燃的宇宙风暴,在唐天宇胸中轰然炸开!什么敬畏!什么恐惧!在喻文文最后一点存在痕迹即将被抹去、在唐雨薇即将被当作“污秽”斩灭的瞬间,统统化作了焚尽一切的怒火!
混沌熔炉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速度逆转!紫府内残存的混沌之力、刚刚汲取的青帝遗泽生机、甚至那被压缩在角落的邪秽黑气,都被他不管不顾地强行抽取、糅合!一股糅合了混沌原始、青帝生机、腐渊邪秽的狂暴混乱之力,如同失控的星河,从他残破的躯体内奔涌而出!
“混沌…万引!!!”
他发出一声撕裂神魂的咆哮,仅剩骨架的焦黑右手猛地向前一抓!并非防御,而是进攻!扭曲空间、吞噬法则的混沌力场瞬间张开,如同无形的巨兽之口,悍然迎向那三道毁天灭地的青帝攻击!他要将这攻击…强行扭曲、偏移!哪怕粉身碎骨!
轰!轰!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碰撞在青色光海中爆发!
混沌万引力场与那三道青帝攻击接触的瞬间,便发出了刺耳的、如同亿万玻璃同时破碎的哀鸣!力场剧烈扭曲、变形、濒临崩溃!
第一道“剥离净化”的青色光流,被混沌力场强行扭曲了部分轨迹,并未完全命中喻文文的遗体核心,但依旧擦着她的枯槁身躯掠过!嗤嗤声中,喻文文枯槁的身体表面,被光流擦过的部位,如同被强酸腐蚀般,瞬间失去了一部分“物质”,变得更加透明、虚幻!那眉心深处的一丝“活性”波动,骤然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
第二道斩灭污秽的青色剑罡,被混沌力场险之又险地挡偏了主要方向,但凌厉的剑意余波依旧扫中了唐雨薇的异化左臂!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响起!唐雨薇那本就布满裂痕、几乎被剧毒染成纯黑的金属左臂,在青帝剑罡的余波下,前端两根手指连同部分手掌,瞬间被斩断、湮灭!断口处没有鲜血,只有粘稠的黑紫色毒浆疯狂喷涌!断指如同被投入强酸的金属,瞬间消融在青色光海中!剧痛让濒死的唐雨薇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剧烈弹动,乌黑的毒血从七窍狂涌而出!剑骨本源遭受重创,剧毒侵蚀瞬间加剧,心脏的搏动微弱到了极点!
第三道针对神魂的剥离光网,则被混沌万引力场艰难地撕开了一道口子,大部分威能被偏移,但依旧有数道无形的剥离之力,如同冰冷的毒蛇,狠狠钻入了唐天宇的神魂深处!
“呃啊啊啊——!!!”
唐天宇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右眼之中,那点混沌清光瞬间黯淡,暗紫邪秽漩涡疯狂旋转、膨胀,几乎要占据整个眼瞳!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无尽恶意的邪秽低语在他脑海中疯狂咆哮!左眼则布满了血丝,神魂如同被无数把钝刀切割、剥离!他眼前阵阵发黑,紫府内混沌熔炉的运转瞬间停滞,炉壁上再次崩开数道巨大的裂痕!邪秽黑气失去了压制,如同脱缰的野马,再次疯狂翻涌!
仅仅一次碰撞,三人便已伤上加伤,濒临彻底毁灭的边缘!
而王座之上,那青帝虚影的青色星眸,依旧冰冷漠然。仿佛刚才的攻击,只是随手拂去尘埃。那道剥离喻文文“活性”的青色光流,再次无声无息地汇聚,更加凝练,更加致命!那道斩灭污秽的青色剑罡,也重新在王座前凝聚,锋芒更盛!针对唐天宇神魂的剥离光网,再次无声无息地张开!
第二波攻击,即将降临!威能,更胜之前!
真正的绝杀!
唐天宇半跪在地,仅剩骨架的右手支撑着身体,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他看着怀中喻文文那变得更加虚幻、活性几近熄灭的枯槁遗体,看着手中唐雨薇断臂处疯狂喷涌毒浆、气息奄奄的惨状,感受着自身紫府即将彻底崩溃、神魂被邪秽疯狂侵蚀的剧痛…
无边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第二波青帝攻击即将落下的瞬间——
异变,陡生于毫微!
嗡!
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共鸣波动,毫无征兆地从唐天宇怀中传出!
源头,赫然是喻文文枯槁遗体的眉心深处!那点被青帝第一波攻击削弱到几乎熄灭的奇异“活性”,在感受到第二波更加恐怖的“剥离净化”之力即将降临的死亡威胁下,竟如同被逼到绝境的萤火,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纯粹的一道波动!
这道波动,并非力量,而是一种…意!一种源自《青帝长生经》核心、以寂灭之躯承载守护意志、超越了生死界限的…长生真意!
这道微弱的长生真意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穿透了混乱的能量乱流,传递到了王座之上!
嗡!!!
那端坐于残破王座之上的青帝虚影,那漠然如同天道般的青色星眸,在感受到这道长生真意波动的瞬间,猛地…剧震!
如同两颗亘古不动的星辰,骤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星眸之中,那映照万物枯荣、星辰生灭的宏大景象瞬间破碎、重组!无数破碎的画面、模糊的声音、浩瀚而苍凉的情感洪流,如同被封印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冲击着那道虚影!
恍惚间,唐天宇仿佛“看”到:
一片生机勃勃的远古神庭,仙葩遍地,神木参天…
一道温婉坚韧的青色身影,于神庭莲池畔,静诵长生道章…
帝袍染血,神庭崩塌,那道青色身影决然挡在崩塌的界门之前,回眸一望,眸中是化不开的眷恋与守护…
最终,神躯崩解,道则散落,一点蕴含着无尽不舍与守护意志的长生真意,融入寂灭归墟…
那画面一闪而逝,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悲怆与…熟悉感!
喻文文眉心深处爆发的那道长生真意,其核心本源,竟与青帝虚影记忆中那最后回眸的眷恋与守护意志…同源!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滔天悲怆、无尽眷恋、以及被触动了最深禁忌的狂暴怒意,猛地从青帝虚影身上爆发出来!整个浩瀚的青色光海瞬间沸腾、倒卷!那残破的王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吼——!!!”
一声并非道音、而是蕴含着无尽痛苦与狂怒的无声咆哮,直接在唐天宇和唐雨薇的神魂深处炸开!这咆哮并非针对他们,而是穿透了时空,指向那早已埋葬在岁月长河中的某个存在,某个导致神庭崩塌、帝者陨落的罪魁祸首!
那即将降临的第二波毁灭攻击——剥离喻文文的光流、斩灭唐雨薇的剑罡、净化唐天宇神魂的光网——在这声源自本源的痛苦咆哮中,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瞬间…凝固在了半空!
攻击并未消散,但落下的趋势被硬生生扼制!
青帝虚影那双剧烈震荡的青色星眸,猛地从混乱的记忆洪流中挣脱,再次死死锁定了平台边缘!但这一次,那目光中的冰冷漠然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有震惊,有审视,有无法置信,更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跨越了万古岁月的…悲悯?
祂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完整地落在了唐天宇身上,落在他紫府内那枚顽强搏动的混沌道种上,落在他右眼深处那点与邪秽漩涡激烈交锋的混沌清光上,落在他仅剩骨架却死死护住同伴的焦黑右手上…
最终,那目光越过唐天宇,深深地、仿佛要穿透一切虚妄般,凝视着他怀中喻文文那枯槁眉心深处,那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长生真意。
凝固的攻击依旧悬停,散发着致命的威压。浩瀚光海在帝者的怒意下汹涌澎湃。
唐天宇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他不知道这变故意味着什么,是转机,还是更深的绝望?但他死死抓住这喘息之机,混沌熔炉疯狂运转,压制着体内翻腾的邪秽,将怀中喻文文的遗体抱得更紧,将断臂重伤的唐雨薇护在身后。
死寂,笼罩着这片帝者遗泽之地。只有光海汹涌的声音,和三人沉重濒死的喘息。
王座之上,青帝虚影缓缓抬起了那由纯粹青光构成的手臂。
祂的指尖,一点凝聚了浩瀚光海精华、蕴含着最纯粹生之法则的青色光点,缓缓亮起。光点不大,却如同孕育着一方生机宇宙!
那指尖,并未指向喻文文,亦非指向唐雨薇。
而是…遥遥指向了唐天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