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彼迪科那番义愤填膺、夹杂着对星“女仆大人”无限崇敬的汇报,斯科特强忍着笑意,脸上却露出了与有荣焉的赞许表情。
他上前一步,在星那期待的小眼神中,象征性地拍了拍她那并无灰尘的肩头。
“嗯,做得不错!不愧是我斯科特的‘得力干将’!”
他大声夸奖道,完全无视了星身上那套明显是女仆装的“工服”,“临危不乱,勇斗恶徒,还成功保护了同伴和无辜的空间站成员!”
“这份业绩,这个月的KpI绝对爆表!等回到船上,升职加薪、年终奖翻倍,都不在话下!”
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古恩的“罪行”上,倒是没有人有闲心去吐槽斯科特这番明显是在画大饼、而且忽悠对象还是个失忆少女的无耻行为。
列车组的众人虽然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复杂内情。
但他们看到,一边是鼻青脸肿、被彼迪科指认为“老畜牲”的古恩,另一边则是几乎可以算作自己人的星、以及另外两位看起来柔弱无助的女性。
再加上彼迪科那番“揭露恶行、英雄救美”的生动陈述,他们立刻就先入为主地相信了彼迪科的话,对古恩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天啊!星你刚才一定吓坏了吧?有没有受伤?”
三月七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刚才真是担心死她了,生怕星出什么意外。
随即她怒视着被防卫科员隐隐包围的古恩,义愤填膺地说道,“哼!没想到黑塔空间站里竟然还隐藏了你这种丧心病狂的坏人!”
“人证物证俱在,现在罪行暴露,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艾丝妲站长!阿兰科长!快把他抓起来!这种人渣,绝对不能轻易放过他!”
“这……这个……”
艾丝妲此刻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她看着暴怒的列车组,又看看失魂落魄的古恩,刚想开口说“三月小姐,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不如我们先详细调查一下……”
她的话却被古恩科长打断了。
这位平日里醉心研究的老学者,此刻仿佛苍老了十岁。
他看着周围越聚越多、对他指指点点的空间站科员,又看了看那几位义愤填膺、似乎随时准备“替天行道”的星穹列车成员,以及那个以“风险评估”为名、实则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斯科特,脸上露出一丝惨然的苦笑。
他知道,今天这事,无论如何是瞒不下去了,他经营多年的秘密,终究还是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带着无尽疲惫和某种解脱的语气,沙哑地说道:“不用麻烦别人了……也不用再争辩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艾丝妲脸上,“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古恩一个人……瞒着空间站所有人干的。”
“与黑塔空间站无关,与艾丝妲站长……也无关。所有的责任,都由我一人承担。”
艾丝妲见状,心中一叹,立刻对阿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彻底清场,疏散所有无关的围观人员。
很快,医疗科的这片区域便只剩下了冲突的当事几方,以及艾丝妲、斯科特和列车组的成员们。
进入科室的大门也暂时关闭,确保谈话内容不会外泄。
在略显压抑的沉默中,古恩科长开始讲述他那段尘封的往事,以及引发这场冲突的真正原因。
原来,古恩的妻子在过去为了拯救自己的母星被反物质军团杀死。
深爱妻子的古恩悲痛欲绝,无法接受现实。
凭借着自己在仿生人技术和认知科学领域的顶尖造诣,他萌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再造一个拥有妻子记忆、情感、甚至灵魂的仿生人,让他的爱人以另一种方式“复活”。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空间站的秘密实验室内,利用职务之便,投入了无数资源和心血进行这项禁忌的研究。
现在这个希拉,便是他制造的第157号实验体,也是迄今为止最接近他亡妻的作品。
至于之前那一百多个“不完美”的失败品,都被他以“存在严重逻辑缺陷,数据错误,需格式化处理”为名,进行了彻底的销毁——实际上,是抹除了她们刚刚萌芽的、不符合他期望的“个性”与“灵魂”。
不久之前,空间站因为斯科特手下的“捣乱评估”而陷入了一片混乱,防卫科四处驱散和抓捕闹事者。
斯科特的船员彼迪科,为了躲避追捕,慌不择路之下,意外地躲进了相对偏僻的法政科附近,也因此机缘巧合地与负责引导工作的希拉接触上了。
彼迪科对这位温柔美丽、善解人意的仿生人向导一见钟情,而言谈举止中充满了“江湖气”和不同于空间站科研人员的直率爽朗的彼迪科,也让一直生活在古恩设定好的“程序”中的希拉,产生了一丝异样的好感和对外界的好奇。
一来二去,本就心思活络的彼迪科,逐渐察觉到了希拉言行举止中的一些“异常”。
她明明是个人类,但又好像被某种无形的枷锁和预设的程序束缚着,无法真正地“活着”。
关心则乱,彼迪科冒着暴露自己“入侵者”身份的风险,找到了医疗科心地善良的女科员乔安求助。
乔安在听说了希拉的特殊情况后,出于同情和对未知领域的好奇,偷偷帮希拉进行了一些深层认知模块的检查。
发现希拉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与真人几乎无异的仿生人,而她的核心程序中,确实存在着大量被故意设定的记忆与控制指令。
古恩科长很快就发现了彼迪科这个“外来者”和希拉之间那不正常的“私情”,以及乔安的“介入”。
虽然‘希拉157’只是个仿生人,但他给予了她自己亡妻的样貌,灌输了亡妻的记忆。
在他看来,这无疑相当于他亲手将亡妻送给了别的男人。
简单来说,这位偏执的老科学家,觉得自己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给绿了!
积压多年的偏执、对亡妻的思念、以及被“背叛”的怒火,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带着实验室里威力最大的粒子武器,找到了正在医疗科接受乔安进一步检查的希拉,以及陪同在一旁的彼迪科,准备“清理门户”,彻底销毁希拉这个“被污染”的作品,并让那两个“罪魁祸首”付出代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恰好在附近执行斯科特“助人为乐”命令,其实是在闲逛的星路过,听到了医疗科内的激烈争吵和能量武器的充能声,便提着那根黑黝黝的棒球棍冲了进来。
古恩虽然手持大功率粒子武器,但哪里是身怀星核之力、又获得了“奇物”球棒加成的“银河球棒侠”星的对手?
三下五除二,就被星一顿乱棍打翻在地,武器也被缴了械,还被揍得鼻青脸肿。
再后来,闻讯而来的阿兰和防卫科就赶到了现场,形成了刚才对峙的那一幕。
古恩科长用一种近乎麻木的语气讲述完毕,彼迪科、乔安和希拉也都分别确认了他的说法。
一时间,会客室内气氛复杂到了极点。
众人大多对古恩为了个人执念而非法制造、囚禁并随意“销毁”那些拥有初步意识的仿生人的行为感到愤怒和不齿;
但又对他与亡妻那份深挚不渝的感情和数十年来偏执的守望,感到唏嘘感慨。
而当听到他最后竟然是因为觉得自己“被绿了”而暴起伤人时,又都忍不住为他掬了一把既同情又觉得有些荒诞,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的泪,纷纷在心中为这位“可怜人”默哀了三秒钟。
就连斯科特自己都没绷住,他嘴角疯狂上扬,差点当场笑出猪叫声。
他看见希拉的时候,就知道这是游戏里那个着名的、关于仿生人伦理的支线任务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原游戏里那个在被开拓者告知自身悲惨真相后,会因为无法接受现实而崩溃、认知模块过载的仿生人希拉。
竟然被自己手下这个名不见经传、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船员彼迪科,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给“攻略”了。
把古恩这讨厌老头给绿得明明白白!
这剧情走向……太刺激了!
事情到此,本该按照正常流程告一段落。
古恩科长触犯了空间站关于仿生人伦理和安全管制的条例,证据确凿,理应由防卫科带走,进行严肃审查,然后规章制度该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
不过,考虑到这里毕竟是科研优先的空间站,古恩又是元老级的功臣,并且没有造成实际的人员死亡,最严重的处罚,大概也就是撤销其所有职务,剥夺所有权限,然后驱逐出空间站,永不录用。
然而,就在阿兰得到艾丝妲的眼神示意,准备上前将失魂落魄的古恩科长带下去,等候进一步处理的时候,一直沉默的艾丝妲,却突然开口了。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地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特别是将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身上的斯科特,一字一句地、清晰无比地说道:“关于古恩科长的这项……‘亡妻再造’研究,我……事先是知情的。”
“并且……在一定程度上,考虑到他对空间站的卓越贡献和其个人情感因素,我……予以了默许,并未及时阻止。”
这话一出,不亚于又一颗炸弹投入了人群,满座皆惊!艾丝妲站长……竟然也牵涉其中?!
紧接着,艾丝妲将狡黠的目光投向斯科特:“那么,斯科特先生,作为前来对本空间站进行‘风险评估’和‘资产审查’的星际和平公司市场开拓部专员。”
“现在,本空间站发生了如此严重的违规研究事件,而我作为空间站站长,亦有知情不报、监管失察之责,甚至……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默许了部分违规行为。”
她微微扬起下巴:“请问您,打算如何‘处理’我,以及这项明显‘不合规矩’的研究呢?”
“我,洗耳恭听您的‘专业评估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