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的空气,弥漫着纸张特有的陈旧气味,以及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霉味。
这里是市局刑侦总队的特级档案库,存放着无数案件的卷宗,每一份都承载着一段或悲或怒或惊心动魄的过往。
钱学东带着两名绝对心腹的预审员,在档案管理员略带诧异的目光中,凭借孔建华签署的最高权限调阅令,进入了档案库的最深处。
“沧海港特大走私案,案卷编号:03-A-0713。”钱学东低声报出卷宗信息。
管理员在一排排顶天立地的金属档案柜间穿梭,最终停在一个布满灰尘的柜子前。
随着“嘎吱”一声略显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柜门被打开。
一股更为浓郁的尘封气息扑面而来。
管理员从最底层,小心翼翼地捧出了几大捆用牛皮绳紧紧捆扎的卷宗。
卷宗的封皮已经泛黄,边角也有些磨损,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
“就是这些了。”管理员说道,“这案子有些年头了,当年动静不小。”
钱学东点了点头,示意手下接过卷宗。
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捧着一段凝固的历史。
回到临时征用的一间保密会议室,钱学东立刻下令:“封锁这里,任何人不得靠近。通讯设备全部上交,暂时由我保管。”
两名预审员神色凝重,他们知道这次任务的极端重要性和保密性。
厚重的窗帘被拉上,只留下头顶几盏白炽灯发出略显苍白的光芒,照在摊开的卷宗上。
解开牛皮绳,第一份卷宗的封皮映入眼帘。
上面的墨迹,记录着十年前那个惊心动魄的案件名称。
钱学东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泛黄的纸张,带着时间的印记。
上面是打印的案情摘要,以及手写的批注。
随着一页页翻阅,十年前那场发生在沧海港的惊天大案,逐渐在他们面前展开。
走私的货物种类繁多,从普通的电子产品,到名贵奢侈品,甚至……还有一批数量不详的军用级高精度零部件。
涉案金额,在当年堪称天文数字。
“天虹贸易公司……”钱学东的目光,落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公司名称上。
旁边的预审员小李低声道:“钱队,这家天虹贸易,就是天来集团的前身之一。凌天来正是靠着这家公司,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
钱学东点了点头,孔政委的第一个关注点,果然没错。
卷宗里,关于天虹贸易的记录并不少。
但仔细研读下来,却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所有指向天虹贸易核心层,特别是凌天来本人的直接证据链,都在某个关键节点戛然而止。
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剪刀,精准地剪断了所有可能致命的线索。
不是没有怀疑,而是……缺乏一锤定音的铁证。
“这不合常理。”另一名预审员老张皱眉道,“如此大规模的走私活动,主谋竟然能把自己撇得这么干净?”
“看看当年的讯问笔录。”钱学东说道。
他们开始分头查阅堆积如山的讯问笔录。
那些被捕的走私犯、船员、码头工人……他们的供述,大多指向一些中层管理人员,或者干脆就是一些早已潜逃出境的“海外合伙人”。
偶尔有提及天虹贸易高层的,也都是些捕风捉影的猜测,无法作为直接证据。
“这里!”小李突然低呼一声,他指着一份不起眼的码头装卸工的笔录。
那名工人在一次醉酒后,向同伴吹嘘曾见过“天虹贸易的大老板”深夜亲自到码头秘密区域视察“特殊货物”。
但这份笔录后面,却用红笔标注着“证人精神状态不稳定,证言可信度低,不予采纳”。
“精神状态不稳定?”钱学东冷笑一声,“我看不见得吧。”
他继续往下翻。
果然,在另一份不起眼的法医鉴定报告附件中,他找到了关于这名工人的记录——该工人在提供证词后不久,因“意外事故”身亡。
意外事故?
钱学东的眼神变得冰冷。
这样的“意外”,在卷宗的后续记录中,又出现了好几起。
所有可能触及到天虹贸易核心利益的关键证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或者销声匿迹,或者……永远闭上了嘴。
“手法很干净,也很老套。”老张沉声道,“典型的杀人灭口,毁灭证据。”
“但当年,这些疑点,似乎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钱学东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寒意。
是办案人员能力不足?还是……有其他力量在干预?
他想起了孔政委的第二个关注点。
就在这时,他翻到了一份关于“0713特殊任务”的简报。
这份简报,被夹在一堆普通的出警记录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简报内容非常简单,只提到边防某部一支特别行动小队,代号“雪狼”,奉命在沧海港0713区域执行一项特殊任务,任务内容……保密。
任务结果:遭遇不明武装分子猛烈袭击,小队成员伤亡惨重,队长石洪川……失踪。
石洪川!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划过钱学东的脑海。
他猛地抬起头,与小李和老张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都想到了孔政委反复强调的,那个与齐动础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名字。
“雪狼”突击队队长,石洪川。
“继续查!”钱学东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们开始疯狂地在卷宗中寻找与石洪川,与“雪狼”小队相关的一切信息。
然而,相关记录少得可怜。
仿佛这支功勋卓着的特战小队,以及他们的队长,只是在那场大案中,扮演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角色。
这太不正常了!
“这里有一张现场照片!”小李突然举起一张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片。
照片拍摄的似乎是一个激战后的码头角落,到处是弹孔和爆炸的痕迹。
在照片的最边缘,一个倒塌的集装箱后面,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穿着作训服的身影,正背对着镜头,似乎在指挥着什么。
由于光线和角度问题,根本看不清面容。
但那个身影的站姿,以及握着一把制式手枪的姿态,却透着一股异常的沉稳与干练。
“放大看看!”钱学东立刻说道。
他们用高倍放大镜仔细观察。
那个身影的肩膀上,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臂章。
“雪狼……”老张眯着眼睛,艰难地辨认着,“好像是雪狼突击队的狼头臂章!”
“是他吗?石洪川?”小李的声音有些激动。
钱学东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照片中那个身影的腰间。
那里,似乎挂着一个形状奇特的装备。
像是一个……特制的棍状物容器?
这与军警的常规装备,似乎有些不同。
就在这时,钱学东的目光,被照片背景中,一个更加不起眼的细节吸引住了。
在远处一片狼藉的货物堆里,散落着一些包装箱。
其中一个破损的包装箱上,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残缺的商标图案。
那图案……像是一条盘旋的龙!
盘龙棍法!
石家!
钱学东的心脏猛地一跳。
孔政委特意叮嘱过,要注意那些具备特殊技能,背景与军警有关联,甚至……与某些特殊武学流派有关的人。
这个模糊的背影,这个疑似盘龙棍的装备,这个破损包装箱上的龙形图案……
它们之间,是否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而石洪川,这位失踪的“雪狼”队长,他与石家的关系,又是什么?
钱学东感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
他知道,他们可能触碰到了一个极其敏感,也极其危险的核心。
那份尘封的卷宗,仿佛一个潘多拉魔盒,正在被他们一点点打开。
而里面释放出来的,不仅仅是过去的罪恶。
更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宿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