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轰隆——!
战争的咆哮,在港区上空,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彻底炸开!
“獠牙”的装甲突击车像一群被彻底激怒的钢铁犀牛,放弃了所有规避和战术,用最野蛮的姿态,顶着足以撕碎钢铁的弹雨,将咆哮的火舌疯狂倾泻向“清道夫”的阵地。
“夜枭”的武装直升机如同一群从天而降的复仇天使,地狱火导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将一个个巨型集装箱吊塔,炸成一团团冲天而起的、致命的烟花。
子弹如暴雨,炮火如铁犁。
鲜血,几乎在战争打响的第一秒,就染红了这片被诅咒的码头。
每一个方向都在战斗。
每一个角落都在死亡。
无数年轻的战士,用自己的生命,忠诚地、决绝地实践着孔建华那道近乎疯狂的命令。
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那片被整个战场遗忘的、冰冷的黑暗水域,争取着多一秒钟的、宝贵的宁静。
他们是喧嚣的舞台。
他们是盛大的祭品。
……
港区之下,冰冷刺骨的黑色海水里。
石云听不见外界那震天的喧嚣。
他的世界,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耳边自己血液流动的、沉重而压抑的轰鸣。
腹部那被毒刃绞开的伤口,早已麻木,化作一种更加恶毒的阴冷。
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冰虫,正在啃食他的内脏,贪婪地吸走他最后一丝温度和生机。
右肩的枪伤,每一次划水,都像有一根烧红的铁钎,在他的骨头缝里狠狠地、转着圈地钻。
意识,开始模糊、破碎。
身体,像灌满了冰冷的铅,只想放弃,只想沉沦,沉入这片能终结一切痛苦的、永恒的黑暗。
就在他的眼皮重如山岳,即将彻底合上的瞬间。
轰——!
一声更加沉闷、更加狂暴的爆炸,穿透了厚厚的水层,从遥远的方向隐隐传来。
那恐怖的冲击波,让整片水域都为之剧烈震颤!
石云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那已经开始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
那是师叔的方向!
那是郝大龙,那个如山般魁梧的男人,那个冲向死亡时,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的男人……
那是他,用自己的命,为自己点燃的、最后的烽火!
他决绝的背影,瞬间在石云模糊的脑海中,变得无比清晰!
“石家的男人,不能怂!!”
师叔那雷霆般的咆哮,仿佛跨越了生死,跨越了时空,在他的灵魂最深处,悍然炸响!
不能!
我不能!
石云猛地停下划水的动作,在冰冷的海水中,用他仅剩的、还能动弹的左手,五指成爪。
然后,狠狠地、毫不犹豫地,插进了自己腹部那道狰狞可怖的伤口里!
噗嗤!
指甲撕裂腐肉,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内脏!
一股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的、新鲜而狂暴的剧痛,像一道蕴含着亿万伏特的狂暴电流,瞬间击穿了他所有的昏沉与疲惫!
他几乎黯淡下去的眸子,骤然间,重新燃起了两簇血红色的、来自地狱的业火!
怒火!
不甘!
还有那份用无数战友、亲人的生命,沉甸甸托付给他的,名为“使命”的重量!
他不再去感受痛苦。
他把所有的痛苦,都当成了自己最后的燃料!
【潜龙血脉】沉寂在骨髓最深处的最后一丝力量,被他用最野蛮的意志,彻底压榨出来,疯狂燃烧!
他像一头在深海中被激怒、从死亡边缘苏醒的受伤巨兽,拖着残破的身躯,朝着前方那艘如同山脉般的钢铁巨轮,无声地,却无比决然地,靠近。
那里,就是他的战场。
他,就是战场!
一个巨大而恐怖的漩涡,在船底的黑暗中若隐若现。
那是巨轮的涡轮螺旋桨在运转,那令人绝望的吸力,要将他卷入能瞬间搅碎钢铁的死亡之喉。
他的体力早已透支。
每一次划水,都在耗尽他全部的意志。
视野彻底变成一片血红。
但他依旧在前进。
终于。
他的指尖,在无边的黑暗与冰冷中,触到了一片粗糙、坚硬、挂满海洋附着物的……钢铁。
他到了。
石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五指如铁钩,死死抠进船体水线下方的一道焊缝里。
他将自己残破的身躯,如一块怎么也撕不掉的膏药,紧紧贴在了这头钢铁巨兽冰冷的腹下。
头顶,是为他而响起的、震天的炮火。
而他的前方,是那座决定着数百万人生死命运的,寂静的、冰冷的,钢铁坟墓。
他就是那唯一的刺刀。
此刻,已经抵在了敌人的心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