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笔记本。”
石云的声音打破了办公室的沉寂,他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芒,尽管那光芒中充满了血丝和痛苦。
孔建华和王靖宇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我小时候,父亲教我练拳之余,总喜欢拿着一本黑色的硬壳笔记本写写画画。”石云努力地在记忆长河中搜寻着那些遥远的碎片,“我当时好奇,凑过去看,上面全是些看不懂的鬼画符,还有一些奇怪的数字和线条。我问他是什么,他总是笑笑,摸着我的头说,这是石家的另一套‘拳谱’,等我长大了就懂了。”
“那本笔记本呢?”王靖宇立刻追问。
“在我参军前,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把它从老家的床底下翻了出来,一直……一直放在我宿舍的储物柜里。”石云说道,“我以为那只是父亲的遗物,一种念想,从来没想过会有别的用处。”
“去拿来!”孔建华当机立断。
几分钟后,那本饱经沧桑的黑色笔记本被放在了办公桌上。
封皮的边角已经磨损,露出里面黄色的硬纸板。翻开本子,一股陈旧的纸墨味扑面而来。里面的纸张,果然如石云所说,写满了各种奇怪的符号、数字组合,以及一些看似随意的简笔画。
在普通人眼里,这完全就是一本涂鸦。
但王靖宇只看了一眼,眼神就变了。“这不是涂鸦。这是一种自创的速记密码,混合了多种加密技巧。你看这里,”他指着一串符号,“这是摩斯电码的变体。还有这里,这些数字排列,像是某种坐标替换算法。还有这些画……”
王靖宇指着一幅画,上面画着一棵柳树,树下有一个小人儿在扎马步。“这画的不是柳树,是参照物。柳树在军用密码学里,有时可以代表‘南’或者‘水’。这个扎马步的小人儿,代表的可能是‘根基’或者‘原点’。”
他越说,眼神越亮。“你父亲是个天才!他把情报藏在了最不可能的地方——你的童年记忆里!这种密码,没有‘密钥’,根本无法破译。而密钥,很可能就是你们父子之间才知道的某个约定,或者某件小事。”
石云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看着那些熟悉的符号,童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这首歌!”他指着一页上反复出现的一段波浪线条和几个音符符号,“这是我父亲唯一教我唱过的一首儿歌,《小船谣》。他说,这是他家乡的歌。”
“歌词是什么?”
“小船儿摇啊摇,摇到黄河桥。桥下流水哗啦啦,鱼儿吐泡泡……”石云轻声哼唱着,声音有些哽咽。
王靖宇立刻在战术平板上操作起来,将歌词的拼音首字母、声调、笔画数等信息输入一套复杂的解码程序中。“用歌词作为密钥……很老的办法,但也很有效。试试看!”
程序开始飞速运行,屏幕上无数的数据流闪过。
石云又指向另一页,上面画着一个简陋的蛋糕,上面插着八根蜡烛。“这是我八岁生日。那天,父亲第一次带我去了老码头,他说,男子汉要见识一下大海。”
“八岁生日,老码头……”王靖宇迅速记下这些关键词,作为辅助变量输入程序。
“还有这个!”石云的手指颤抖着,指向一个被圈起来的特殊符号,那是一个简化的云纹,棍头带着一个点。“这是……这是我祖父留下的那根云纹棍的标记!父亲说,这是我们石家‘守夜人’的徽记,也是他的信念。”
“守夜人……”孔建华低声重复着这个词,若有所思。
随着一个个“密钥”被输入,解码程序的进度条开始缓慢推进。办公室里,只剩下三人的呼吸声和电脑轻微的运行声。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后,“滴”的一声轻响,解码完成。
屏幕上,那些曾经杂乱无章的符号,被转换成了一段段清晰却破碎的文字。
“……齐,代号‘刻刀’,奉命潜伏。非敌,是友,更是兄弟。我以性命担保。他若暴露,计划全盘皆输。”
“……凌天来是傀儡,背后是‘黑潮’。他们十年前就在测试‘K病毒’原型,代号‘归墟’。目标是腐蚀人心,制造恐慌,为全面渗透做准备。我销毁了大部分资料,但核心样本被齐带走。”
“……背叛来自内部,级别很高。‘夜莺’中有内鬼,我的行踪已经暴露。孙启明只是小鱼,大鱼藏得更深,他能接触到‘夜莺’的核心情报。”
“……所有证据,我藏于起点,亦是终点。大海记得一切。若我回不来,启动‘薪火’预案。记住,永远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
最后,是一串坐标。
石云看着那段文字,浑身冰凉。
齐动础,代号“刻刀”,是父亲的战友,一名潜伏者!他不是刽子手,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战斗!而父亲,早就洞悉了凌天来背后的“黑潮”,甚至与K病毒原型交过手!
“薪火预案……”孔建华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这是最高级别的保密预案,意味着当一个组织被从内部瓦解时,由幸存者带走火种,等待时机,重新燎原。你父亲,在十年前就预见到了最坏的情况。”
王靖宇则指着那串坐标,迅速在电子地图上定位。“找到了!这个坐标指向……沧海市老造船厂,第七号仓库!”
“起点,亦是终点……”石云喃喃自语,“我八岁生日,父亲带我去的,就是老造船厂!”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父亲将最后的秘密,藏在了他们父子共同记忆的起点。
“走!”孔建华猛地站起身,眼中迸发出凌厉的光芒,“不管那里是龙潭还是虎穴,我们今天,都要去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