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死寂得令人窒息的夜。
獠牙集训队的营房内,石云刚刚结束了一场体能极限加练。
汗水早已浸透了作训服,紧紧地黏在他的皮肤上,散发着浓郁的汗味。
他正准备拿起毛巾简单擦拭一下身体。
就在这时,一道极细微的声响,从门缝处传来。
一个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信封,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
石云的动作,在刹那间顿住。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他没有立刻上前去捡拾。
而是先屏住了呼吸,凝神细听。
【武学直觉】如同潮水般悄然运转,仔细感知着门外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丝一毫的动静。
周遭,一片死寂。
连平日里聒噪不休的虫鸣声,都仿佛被这深夜特有的凝重与肃杀,彻底吞噬得一干二净。
石云缓缓地,一步一步地靠近房门。
他的脚步放得极轻,落地无声,宛如一只夜行的狸猫。
他没有直接用手去触碰。
而是用脚尖,轻轻一挑。
信封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翻了个面。
依旧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异常。
他这才弯下腰,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拈起了那个信封。
入手极轻。
信封里面,似乎只装着一张类似纸片之类的东西。
石云退回到自己的床边,后背紧紧贴着冰冷坚硬的墙壁,这才神情凝重地,一点一点撕开了信封的封口。
没有闻到任何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
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白色粉末。
他从信封里倒出来的,是一张边缘已经因为岁月的侵蚀而微微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的背景,像是一处戒备森严的军事设施,建筑风格带着浓重的时代印记。
照片上,有几个身着款式陈旧军装的人影,因为年代久远和光线不足,面容都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但其中一个身影,即使仅仅只是一个模糊的侧脸,一个并不清晰的轮廓。
也足以让石云的瞳孔,在瞬间骤然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大小!
齐动础!
那个如同不散梦魇般死死笼罩在他心头,带给他如同山崩海啸般无尽压迫感的男人!
照片上的齐动础,比石云数月前在沧海市那场校园公开活动中惊鸿一瞥所见到的,要年轻许多。
但那眉宇之间,却早已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沉与如同出鞘利刃般的锋锐。
他站在人群的最边缘位置,仿佛一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又仿佛一个隐藏在幽暗角落,不动声色便能掌控一切的无形幽灵。
石云的心脏,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疯狂擂动起来,如同战鼓轰鸣!
这张照片,究竟是谁寄来的?
周亮?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周亮之前那封语焉不详,充满了暗示的信件。
就在这时,他敏锐地注意到,照片的背面,似乎还夹着一张更小的纸条。
石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小心翼翼地将照片翻转过来。
一张被仔细折叠起来的便签纸,从照片与信封的夹层中,悄然滑落。
纸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五个字。
字迹刻意写得歪歪扭扭,笔画生涩,显然是为了竭力掩盖书写者原本的笔锋特征。
“他,一直在那里。”
这五个字,如同撕裂苍穹的惊雷!
他一直在那里?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齐动础……他一直,在那里?
在哪里?
难道说,是在父亲石洪川的身边?
或者说,是在那些不为人知的,足以颠覆一切的阴谋背后?
还是说……
石云的呼吸,瞬间变得无比粗重起来,胸膛剧烈起伏,仿佛风箱般呼啸。
他紧紧地攥着手中那张薄薄的照片,几乎要将照片捏碎。
照片上的齐动础,那双阴鸷的眼睛,仿佛穿透了数十年的漫长时光,正隔着照片,冰冷地注视着他。
彻骨的寒意,从石云的脚底板,沿着他的脊椎,疯狂地向上蔓延!
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这张旧照片的出现,绝非偶然!
它指向一个更加恐怖,更加深不可测的真相!
短暂的震惊潮水般汹涌而至的混乱之后,石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胸膛因此而剧烈地起伏着。
他清楚地知道,这张照片,以及这句充满了不祥与诡谲的附言,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个人能够处理的范畴。
他必须,立刻上报!
没有任何丝毫的犹豫与迟疑,石云将照片和纸条重新塞回那个牛皮纸信封。
他迅速穿上外套,拉开房门,大步流星地冲出了营房。
夜色,浓稠如墨,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
……
边防支队,孔建华的办公室。
灯光依旧明亮如昼。
王靖宇也在。
两人似乎正在对着一张巨大的沧海市及周边海域的军事地图,讨论着什么高度机密的事宜,神情都带着几分凝重。
“报告!”
石云洪亮而急促的声音,打破了办公室内的安静。
孔建华和王靖宇几乎在同一时间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望向门口的石云,眼神中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进来。”
孔建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石云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办公室,身体站得笔直,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政委,王教官,我有紧急情况需要立刻汇报!”
说着,他将那个看似普通的牛皮纸信封,用双手郑重地递了过去。
孔建华接过信封,他那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在石云那张异常严肃,甚至带着几分苍白的脸上,停留了足足数秒。
然后,他才缓缓拆开信封,取出了里面的照片和纸条。
当孔建华的目光,落在照片上那个年轻版的齐动础身上时。
他那双素来古井无波,深邃如海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波动。
他沉默着,将照片递给了身旁的王靖宇。
王靖宇接过照片,仅仅只看了一眼,眉头便如同打了死结般,瞬间紧紧锁了起来。
他眼神中的温度,骤然下降,变得锐利如出鞘的军刀。
“他,一直在那里……”
孔建华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念出纸条上的那五个字。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不易察觉的森寒之意。
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压抑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王靖宇放下照片,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般直射向石云,声音沙哑地沉声问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石云将自己收到匿名信件的整个经过,没有任何遗漏,简明扼要地汇报了一遍。
孔建华依旧沉默不语,修长的手指在坚硬的红木办公桌面上,极有节奏地轻轻叩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的眼神,变得愈发的深邃难测,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幽冷寒潭,让人根本看不透他此刻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良久。
良久之后。
孔建华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肃杀。
“看来,我们一直以来,都大大低估了某些人,也完全看错了某些事。”
王靖宇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他再次拿起那张照片,凑到灯下,仔细地端详着,似乎想要从那模糊不清的影像之中,找出更多的,被忽略掉的蛛丝马迹。
“这个齐动础……”
王靖宇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显得有些沙哑,“他隐藏的,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深得多,可怕得多!”
石云站在原地,心脏依旧如同被重锤猛击般,剧烈地跳动着。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孔建华和王靖宇这两位身经百战的铁血军人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恐怖气压。
这张照片,这句附言,就像一把钥匙。
一把即将开启潘多拉魔盒的,沾染着血与火的钥匙。
而那盒子里面,究竟隐藏着怎样惊心动魄,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没有人知道。
孔建华的目光,最终缓缓落在了石云的身上,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与审视。
“石云。”
“到!”
石云猛地挺直了胸膛。
“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孔建华的声音听不出丝毫的感情色彩,“从现在开始,密切注意任何与此相关的可疑线索,尤其是……与你父亲石洪川有关的一切。”
石云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是!”
他知道,一张针对沧海市,甚至牵扯范围更广,更加恐怖的无形大网,已经因为这张旧照片的意外出现,在悄无声息中,骤然收紧。
而他,石云,连同他那个神秘失踪,生死未卜的父亲石洪川。
以及那个如同幽灵般无处不在,却又深不可测的齐动础。
都已然身不由己地,深陷在这张大网的中心。
这场席卷一切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