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峰· 鼎天阁
祁冰冰正踮着脚在顶层书架寻找《青囊药典》。
今早她答应过师姐乖乖留在药王峰,明日顺利参加决赛,然后就回家。
所以今日是要在这里度过了。
“够到了。”她指尖刚触及书脊,一只猩红纸鹤突然撞到她手上。
纸鹤翅膀上沾着金粉,在接触到她指尖的瞬间自动展开。
烫金纹路在羊皮纸上蜿蜒,组成一个刺眼的囍字。
“崔府恭请新娘祁冰冰于今日申时赴宴、酉时开宴...”
祁冰冰的手猛地一抖,每个字她都认得,但每个字都很陌生:
尤其是“聘礼纹银三千两,祁家父母已收讫”。
而请柬最下方,还有一行朱砂小字:
“若新妇不至,王记米糕铺四童抵债。”
这太可笑了,请帖都发出来了,新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砰!”
桌沿的青瓷茶盏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其他弟子惊讶地回头看向她,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祁冰冰死死攥着请柬,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
三千两。
就为了那个没灵根、好吃懒做的弟弟爹娘就把她卖了。
上次是招来蛇妖挖她灵根,这次直接把她卖给崔府。
书架后突然传来窸窣声。
“这年头的婚书,怎么写得像绑架勒索?”
一道清凌凌的嗓音忽然响起。
祁冰冰抬头,突然看见一道纤瘦身影倚在书架旁。
少女一袭霜色广袖长袍,腰间悬着一枚冰玉阵盘。
来人正是前天在丹房给她一株冰晶草的玄冰谷女修苏星奈。
是复试第一名清雪公子的小师妹。
祁冰冰迅速抹了下眼角:\"我……苏道友…..\"
“姐姐,叫我星奈就好。”
她可真是自来熟。
祁冰冰迅速敛去眼底的波动,她不知道说什么,随口一问:“你怎么在这儿?”
本是客套的话,苏星奈却认真回答。
“借阅《周天星斗大阵详解》。”苏星奈晃了晃手中的古籍,忽然眯起眼,
“不过现在看来……姐姐似乎更需要帮忙?”
她突然凑近盯着祁冰冰发红的眼尾:“是不是有人逼迫姐姐成亲?”
“与你.......无关。”祁冰冰觉得她古怪,便转身去捡碎瓷片,却被冰凉的指尖按住手腕。
苏星奈不知何时敛了笑意,从袖中抖出个玉盒:
“姐姐看看这个——”
盒中躺着枚半透明的丹药,形似蝉蜕。
是寒蝉蜕!
“龟息假死的寒蝉蜕?”祁冰冰瞳孔微缩,“这是玄冰谷的禁药?你怎么偷出来了。”
“才不是偷!”少女鼓着腮帮子,“是我自己改良的,就是还差最后两步,我搞不明白。”
她突然眼睛一亮,
“如果祁姐姐能帮我炼制完整的寒蝉蜕。
我现在就随你一起去崔府干大事。”
苏星奈扫了一眼喜帖:
“崔府公子也不是第一次找人续脉了,他家的那个法阵,去年还求我们玄冰谷帮忙修补的呢!”
祁冰冰眸光一沉:“你知道?”
“姐姐就说同不同意吧?”
寒蝉蜕这种假死药,玄冰谷同辈中能做出来的也就她大师兄清雪公子了。
可师兄如今对她厌恶至极,怎么会帮她炼药。
何况她假死,就是为了名正言顺的脱离玄冰谷。
现在也就这位复赛第二名的浮烟山丹修姐姐最有可能帮上她的忙了。
“你为什么要这种禁药。”她祁冰冰是好说话,但做这种禁药,她要知道缘由。
苏星奈叹了口气:
“外人眼里我是备受宠爱的小师妹,其实师尊和师兄们眼里只有新收的小师弟。我想假死脱离玄冰谷。”
苏星奈个子不高,坐下踢着脚,声音越来越低,
“三个月前小师弟说我打碎寒玉鼎...其实根本不是我...
可师尊和师兄都不信我,害我被罚。
上个月他们污蔑我篡改护山大阵……
其实不过是那小师弟弄坏了阵眼,栽赃给我。”
一次又一次地构陷惩罚她。
再这么罚下去,她恐怕要死在玄冰谷了。
还有小师弟,好变态。
本以为他一次一次冤枉自己,是因为他讨厌自己。
没想到,参加天丹问道大会出谷前一晚,小师弟告诉她,是因为喜欢她,才这么对她。
有病!
她得赶紧离开玄冰谷,远离这帮蠢货和疯批。
祁冰冰看着少女发顶晃动的雪花簪,想起弟弟抢走她红薯块时爹娘的表情。
“祁师姐,虽然我炼丹不如你,可我是天赋卓绝的阵修。”
没错,她是玄冰谷同辈丹修里最强阵修。
也是玄冰谷周边宗门阵修里最强的丹修。
她是斜杠修士。
“好,我帮你完成寒蝉蜕。”祁冰冰点头,“你陪我去赴宴。”
不管是真是假。
桑儿姐的孩子们不能有事。
祁冰冰望向窗外主父城方向。
她总记得那天晚霞下,桑儿姐弯腰给小女儿喂米糕的样子,很幸福。
“我得带那些孩子出来。”她轻声道。
*
申时三刻,崔府门口。
祁冰冰指尖捏着那封烫金请柬,猩红的囍字在此时格外刺眼。
府门大开,却无一丝喜气。
没有红绸,没有宾客,没有任何成亲的氛围。
只有两名黑袍修士立于两侧,眼神阴冷如蛇。
“祁姑娘,恭候多时了。”其中一人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家主已在正厅等候。”
祁冰冰神色平静,拢了拢袖中的丹药符箓,抬步踏入。
但黑袍并未带她去正厅,而是来到照壁后的练武场。
此处十分宽阔,几名筑基阵修已然围坐期间。
崔覆端坐主位,长发束得一丝不苟,眼中却透着病态的狂热。
他身旁还坐着一名青年,与其说坐着,还不如说半躺着。
闭着眼,面色苍白如纸,像是已经昏死过去。
正是崔云澜。
“果然守信。”
崔覆抚掌而笑,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老夫甚是欣慰。”
她抬眸,声音冰冷:“孩子们呢?”
崔覆眯眼:“姑娘倒是重情义。”
他拍了拍手,“带上来。”
四名黑袍修士押着四个孩童走入厅内。
最大的男孩不过十岁,最小的丫头才三岁半,吓得瑟瑟发抖,却咬着唇不敢哭出声。
祁冰冰指尖微颤,却强自镇定:“放他们走,我入阵。”
崔覆大笑:“痛快!”他挥手示意,“送他们出府。”
孩子们被推搡着往外走,最小的丫头突然回头,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姨姨……”
然后,她听到院外桑儿姐和孩子们抱头痛哭后离去的声音。
祁冰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她决然地一步步走向阵眼。
血色符文如毒蛇般缠绕上她的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