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斯莱斯幻影平稳地行驶在回林氏庄园的路上,车厢内的空气却比车窗外深秋的夜风还要冷冽几分。
林晚靠在宽大舒适的后座,闭着眼,纤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真皮扶手,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墨绿色的眼眸被长睫覆盖,看不出情绪,但周身弥漫的低气压足以让坐在副驾驶的陈砚舟都感到脊背发凉。
坐在林晚身侧的赵心柔,已然褪去了在父母面前那种张扬明媚的自信,恢复了在大小姐身边时特有的沉静内敛。她敏锐地察觉到林晚肩颈线条的紧绷,轻轻推了推鼻梁上那副象征着她“专业”身份的无框眼镜,动作轻柔地将林晚搭在扶手上的手臂放平,然后伸出温热的手指,精准地按压在林晚手腕内侧的内关穴上,力道适中,带着一种能安定心神的韵律感。
“大小姐,”赵心柔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温和平缓,“放松些。气结于心,易伤肝脉。您刚施针不久,情绪不宜有太大波动。”她一边说,一边又用另一只手的拇指,轻轻按压林晚太阳穴周围的穴位,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令人信服的医者风范。
林晚没有阻止,任由她动作,只是那敲击扶手的节奏似乎缓了一瞬。
坐在副驾的陈砚舟,从后视镜里观察着林晚的神色,狐狸眼中精光闪烁,他斟酌了一下,带着几分探究和不怕死的调侃,小心翼翼地开口:
“大小姐……”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那个……属下斗胆说一句哈。刚才在餐厅门口……我怎么感觉,顾大少那副样子,不像是等那个季雨薇啊?倒像是……专门在等您?”
他一边说,一边留意着林晚的反应:“您看他那身打扮,平时哪见他这么‘休闲’过?还有那餐厅里的布置,玫瑰、乐队、柔光……啧啧,标准的约会配置。季雨薇扑上去的时候,他那表情,跟被雷劈了似的,哪有一点高兴的样子?完全就是懵了加恶心啊!”
赵心柔手上的动作没停,也抬眼悄悄瞥了林晚一眼。
林晚缓缓睁开了眼睛。墨绿色的眸子在昏暗的车厢内,如同两颗冰冷的翡翠,里面没有陈砚舟预想中的愤怒或伤心,反而……带着一种极淡的、近乎好笑的嘲讽。
“等我?”林晚的唇角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玩味,“砚舟,你的想象力什么时候这么丰富了?”
她微微侧头,避开赵心柔按压穴位的手(赵心柔立刻乖巧地收回),目光落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上。
“我为什么要生气啊?”林晚的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不过是碰巧看到了一场无聊的闹剧。”
她顿了顿,语气里染上一丝真实的、被打扰的不爽:
“只不过我听说La perle新换的主厨有几道菜做得特别地道,想着今天开完会正好去尝尝,犒劳一下自己。结果没想到,刚到门口就碰到这么一出‘活春宫’……”她啧了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真是倒尽了胃口,好好的一顿晚餐就这么被搅黄了。”
林晚微微坐直了身体,语气里的嘲讽更浓:“他们俩想秀恩爱,不能换个地方吗?h市这么大,那么多餐厅酒店,为什么偏偏就选了我今天想去的那一间?是跟我八字相冲还是怎么的?”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秀眉微蹙,露出一种极度困惑和嫌弃的表情,看向陈砚舟:
“而且,你不觉得那个顾寒渊很有毛病吗?”
“就以他那疯批的个性,整天阴沉沉的跟个移动冰山似的,手段狠起来六亲不认,居然会喜欢季雨薇那种……矫揉造作、恨不得把‘我很有钱我很高贵’写在脸上的女人?”
林晚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一面在我这里挨了打,被我收拾得鼻青脸肿(虽然是他自找的),一面转头就去找这么一个肤浅的女人做他的女朋友?”
她摇了摇头,仿佛在替顾寒渊的智商感到惋惜:
“就这种眼光,就这种连自己‘女朋友’都控制不住、能让她当众扑上来强吻的场面都处理不了的家伙……”林晚的语气陡然变得冰冷而锐利,“我真心怀疑他脑子到底好不好使,到底还有没有资格,继续做我的合作伙伴?”
最后一句“合作伙伴”,她说得极重,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审视和冰冷的评估。这不再是私人情感上的评判,而是关乎商业利益和合作基础的重新考量。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寂。
陈砚舟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说话了。他明白了,大小姐确实没为顾寒渊“移情别恋”生气(或者说她根本不认为顾寒渊有资格让她产生这种情绪),她真正不爽的是:1. 耽误了她吃饭;2. 顾寒渊的品味和控场能力让她觉得愚蠢且掉价;3. 进而严重质疑了顾寒渊作为合作者的价值。
赵心柔则重新轻轻按上林晚的穴位,低声道:“大小姐息怒,不值得为不相干的人动气。回去我给您熬点疏肝理气、开胃健脾的药膳汤,保证比那餐厅的味道好。”
林晚闭上眼睛,轻轻“嗯”了一声,似乎真的将刚才那场闹剧抛在了脑后,只专注于对美食的期待和对某个“愚蠢合伙人”的嫌弃。
而此刻,在La perle餐厅门口,一场属于顾寒渊的、冰冷刺骨的“清算风暴”,才刚刚开始。季雨薇那声刺耳的“寒渊哥哥”,和她留下的那个“水灵灵”的唇印,注定要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只是这一切,已经与车厢内那位只关心自己晚餐被打扰的“林大小姐”,毫无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