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云翳就不是因为他怀疑自己而生气,殷肆反省都反省不到点子上。
但能让身居高位的人服个软已经很不容易了,云翳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特定的人除外——因此这件事服个软也就过去了。
只是这叫殷肆的魔族长得人高马大的,脾气也火爆,怎么做事一点原则都没有?一会儿就自己认错了,像个孩子。
云翳坐起身,抚摸怀里的小怪,问他:“大王今年几岁?”
“你问这个干嘛?”
“仅仅只是好奇。”云翳真诚回答。
殷肆却是不信的,他觉得云翳问出这个问题肯定另有深意,自己如果不好好回答又会惹得云翳生气,到时候他又不知道怎么哄了。
低头一次已经是不错了,低头第二次想都别想,所以他十分憋屈的开口了:
“孤明年满二十,怎么?”
明年满二十,也就是说今年才满十九?比自己小了十岁,难怪这么幼稚。就算是大王,阅历上的差距也还是难以弥补,更何况自己的身体二十九并不代表自己的阅历也是二十九。
云翳叹了口气,也罢,他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呢。真是被刺扎久了,遇见一点风吹草动都以为有人要害自己。
“大王方才问我会不会医术,我倒是会一点,但不精通此道,只是跟我师父学过一些皮毛,只会治一些小毛病。”云翳故意把自己的实力往低了讲,避免他对自己存了过高的期望,达不到这个期望便要闹脾气。
“而且我从未给如大王这般高大威猛的人治疗过,因此并不知晓我的那些药对大王有没有用。还需要仔细观察一段时间才能下定结论。”
见他一举一动十分淡然,而且讲的头头是道,一点不像是骗人的样子,殷肆心中对他是骗子的印象也消失几分。
“我不曾听闻你口中的医术,也未曾见过,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只问你一句——你说是病便可医治,可能治瘟疫?”
“什么类型,如何传播,危害如何,又是何原理,一切尚未可知。很抱歉,这样的情况下我无法做出判断,也不知道该怎么进行治疗,一切都要等我看到病人之后才能决定。”
“等你看到病人之后已经晚了,到时候死的人太多,你又如何能保证你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治疗办法?”
殷肆不肯相让,步步紧逼的询问。
云翳垂眸思索,思索间手在小怪毛茸茸的头上抚摸,仿佛在抚平自己内心的浮躁。
“七天,给我一具病死的尸骨,再给我七天的时间,我能找到他的病因。再给我一段时间,我能找到治愈的办法。”
殷肆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七天时间,只用一具病死的尸骨便能找到病因?”
说出去谁也不信。
“我自有我的一套方法。”云翳回答。
“你要孤如何信你?”
“大王可以选择不信。”云翳笑了笑,“您不信是您的事,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
殷肆不说话了,他在考虑云翳说的这些话的可行性。从常理来看,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附在身上的邪祟自然也就消失了,所以从尸体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
眼前之人口口声声说他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找到治疗瘟疫的方法,可还是太匪夷所思了。
但万一是真的呢……就算自己不相信天命之人的传说,眼前之人的的确确是从天上下来的,并且毫发无损,这毋庸置疑。
……试试看吧,无论成功与否,都是一次尝试。如果他是个骗子,到时候正好借此机会破除大家对天命之人的迷信,百岐还可另谋出路。
“好,孤答应你了。”殷肆的手慢慢放到腰间的佩剑剑柄上,眸子微微眯起,“只是孤怕你并不信守承诺,孤把你放出来后你反而跑了,天下之大叫孤到何处去找你?”
“那您是想把我关在这里?”云翳眨眨眼,“我倒是没什么,这里有床有窗,还有书,怎么都不会住不了人。但是我要的东西这里没有,到时候耽误了进度,可就不能怪我了。”
“你在威胁孤?”
云翳笑笑:“不敢。”
殷肆看着他脸上的笑,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又这么轻而易举的生气了,万一又把人惹生气了该如何是好?
怎么就这么控制不住脾气呢!
他在心底小声骂了句自己真没用。
“咳咳……孤是说,你要出去可以,但孤得派人跟着!”
“大王请随意。”说完,云翳便重新理了理褥子,打算重新躺下,“哦对了,大王你的病也早点治比较好。你现在的症状已经有点肝火扰心了,继续这样恐怕夜里更是会睡不着,噩梦频繁,最后导致精神萎靡不振,一点很轻的声音都容易发怒,最终猝死。”
他说的可怕,但他也知道以魔族人的体质想要猝死怕不是那么容易的,按照殷肆的身体状况就算这个问题持续个十几二十年也不会有问题,久了就真的要猝死了。
但他还是说了,还只说了前半段没说后半段。
这也算不得说谎,只是没说全而已。云翳悄悄在心底为自己辩解。
说完这些,他又躺下睡了。
殷肆满眼困惑,他不是都按照云翳说的来了吗?怎么云翳又生气了。
在他看来云翳躺下睡觉就表示他生气了,因为上次云翳生气也是躺下睡觉。可是这次生气不像上次生气那般语气不好,他反而还劝告自己多注意身体。
所以他到底又惹到云翳哪里了?
殷肆十分苦恼,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不耻下问,再次退了一步:
“孤又惹你生气了?”
苍天在上,如果让旁人在此看到殷肆短短时间内对于非大司命这个老师以外的人让步两次,下巴都得惊的掉下来。
即便是大司命本人来了,估计也得怀疑殷肆是不是被什么邪祟侵占了身体,否则脾气怎么会变得这么好了。
天可怜见,他可不是脾气变好了,而是没得选,只能一退再退。身为百岐的大王,他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吃过这等亏?
云翳刚刚躺下,正要睡呢,听到这句话立马惊讶的回过头去:“大王何出此言?”
此时云翳只露出了小小一个脑袋,裹在比他大了许多的被褥之中有种说不出的可爱感。
但殷肆可知道,这人的芯子黑着呢。
可什么爱,一点都不可爱!
他在心底哼了一声。
“若非孤惹你生气了,你怎么又躺下睡了?”
云翳有些不懂他的脑回路,满脸迷茫,“大王,有没有一种可能,人裹被子睡觉可以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真的困了。”
“你唬谁呢!现在才是大白天,哪有人现在就睡觉的?而且孤晚上精神也很好!”
“那是您肝火攻心,精神亢奋,所以才睡不着罢了。”
“你刚才生气也裹被子说要睡觉!”
“那是我——”云翳声音忽然停住,而后叹了口气,“罢了……估计说了你也不会听。”
殷肆见他如此模样,以为是自己猜对了,面上并无明显的表现出来,但眼睛却亮了几分,有一种“败了几百次终于赢了一次”的成就感。
吃了那么多回瘪,可算赢回来一次了!
云翳自然是没有错过他眼里的光的,他在心底同自己说了许多遍“不要跟小孩计较,不要跟小孩计较”,认命的坐起来,裹紧身上的被子把自己包成一个粽子,下一秒就能随时躺下睡觉。
“大王要同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