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风邶呼吸沉沉,眸子里墨色翻涌。又听到小夭自言自语般地念叨着,
“这些是我平时洗头发用的药草,里面还加了晒干的杜鹃花。可是,我闻着你头发上的味道似乎是来自于槿树的叶子。那一定是要在清晨摘下,泡上一上午,下午时洗,再趁着太阳的余热晾干头发,切不可使用灵力,这样闻起来才是阳光青叶的味道。”
防风邶闻言,眼皮子一颤,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眼,消瘦修长的手在袖中攥紧。小夭一边向塌前的木盆里倒着热水,一边继续说道,
“可惜,槿树只生长在辰荣山附近,西炎这里没有。不过没关系,不久我也要去辰荣山了,到时候我多给你准备一些就是了。”
防风邶突然转过头来,深沉的眸子里蕴着潮涌,瞧这比窗外的夜色还深,
“你要去辰荣山?”
小夭伸手在盆里搅动着,草药融合在水里,空气中弥漫着杜鹃花的芳香,她笑意盈盈地走过来拉起防风邶来到榻前,待他坐好之后,小夭一边伸手解开他束发的玉冠,一边柔声说道,
“是啊,过不了多久,我就要随着瑲玹去辰荣山了,到时候还要拜托你,继续带着我吃喝玩乐才好呢!”
说着,防风邶一头乌黑的头发散开,小夭的手探到他的头发里,从头梳到尾,只觉得一手软滑,比绸缎还柔顺。
小夭的手势格外轻缓,她用水瓢舀了温水,顺着发根,小心翼翼地冲洗掉上面的血渍,然后用手轻轻揉洗着他的乌发,再用梳子一丝不苟地将头发理顺,又重新用温水冲洗了一遍,最后用帕子慢慢擦干上面的水迹。
这期间,小夭和防风邶都不说话。直到最后,小夭重新为防风邶固定好发冠,才轻声说了句,
“好了。”
防风邶站起身子,背对着小夭低声说了句,“谢谢。”,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五福堂。
小夭看着防风邶仓惶离开的背影,不禁笑得前仰后合,心里暗道,想不到这堂堂的辰荣军师,九头妖怪,竟然也会害羞。
她直挺挺地躺倒在榻上,收起了笑容,有些事情,她也该着手开始准备了。
为了离开西炎,瑲玹不得不装出一副自甘堕落的样子,每日和岳梁饮宴寻欢,甚至把那些糜烂销魂的玩意儿都尝试了一遍,逐渐沾染了一些恶习。那些巫医用灵草炼制的药丸,服食过量可令人昏迷,少量时,却可使人兴奋产生幻觉,体验醉生梦死间的极致快感。这些药丸不仅会成瘾,还是慢性的毒药,能侵蚀人的五脏六腑,即便日后戒掉,也会灵力受损。
这次,小夭提前配置了解药,并且亲自交到了阿念手里,
“阿念,瑲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演戏。可是,有一点是真的,那就是他这辈子,身边不会只有一个女人。我看出你对瑲玹的感情不只是兄妹之情,可不管怎样,我和父王只希望你能幸福,快乐就好!”
阿念向来是小事糊涂,大事精明,她立即从小夭的话中明白了许多,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也能感觉出小夭是真的对自己好。
小夭说完转身就要离开,阿念嗫嚅了片刻,才低声唤了句,
“姐姐!”
小夭笑着转过头来,
“好妹妹,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瑲玹也不行!”
自此之后,小夭也很少回府,常常跟着防风邶在西炎城内东游西逛,让外人觉得她是对堕落的瑲玹彻底失望了,索性就撒手不再理会,而她自己,也不过就是个沉迷于防风家庶子,只懂得吃喝玩乐的皓翎王姬罢了。
可瑲玹知道,小夭并没有抛弃他,阿念每日来给他服下的解药,都是小夭亲手炼制的。小夭现在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在配合他演戏,只是为了能让两人尽快离开西炎去辰荣,小夭是这天底下最了解他的人。
这一日,小夭早早的关了五福堂的门,回到了瑲玹的府邸。她在等那个家伙,那个受了伤闯入她闺房的家伙!
夜逐渐深了,小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忐忑不安,直到一个人突然从窗户跃进来,又快速地把窗户关好,小夭才放下心来。
小夭在心里默数着,“一步,两步,三步…”确认了他已经站在床榻边,小夭一把拉开面前的帷幔,戴着银质面具的男人就站在面前,正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小夭。
小夭伸手,他没有阻止,小夭缓缓摘下来了他的面具,满心期许地问出,
“你,是,谁?”
可他剑眉轻挑,尾梢微翘的桃花眼中,端的是玩世不恭的笑意。
小夭失望地丢了手中的面具,一边取出专门为他配置的疗伤圣药,一边说道,
“防风邶,你干了什么,搞得自己这么狼狈!”
防风邶刚想开口,嘴角却溢出 一丝鲜血,他浑不在意地擦掉了,然后将手中的药一饮而尽,门外传来了侍女的敲门声,小夭站起身子,让出位置,
“上去吧!”
说着她整理一下衣袍向外走去,顺便感叹了一句,
“可惜,你不是真正的浪荡子。”
打发掉岳梁之后,小夭重新回到屋内,他熄了灯,坐到榻上,掀开了被子,露出防风邶的头,
“没被闷死吧?”
防风邶冷冷地盯着小夭,沉声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小夭嬉皮笑脸地躺倒在榻上,看着帐顶,得意洋洋地说道,
“从我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是,相柳!即便你有九颗头,八十一个化身,我也能一眼认出你!”
相柳闻言,勾了勾唇,眉眼多出了几分温柔缱绻,可随即他又皱紧了眉头,更多的血顺着顺着唇角溢了出来。小夭察觉出不对劲来,摸黑伸手进被子里,拉起相柳的手,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查看他的伤势。
“你用毒练功,这毒药竟不能缓和你的伤势。”
小夭说着,坐起身来,一把扯下睡袍,露出了白嫩修长如天鹅般的脖颈儿,和凝脂般的雪肤透出薄薄的胭脂之色。相柳坐起身来,凝视着小夭,她如墨似瀑的长发散落在身后,绝美动人的脸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他视线微沉,不经意看到小夭露出的半扇香肩,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萦绕于两人的鼻息间。相柳的呼吸骤然一顿,心头莫名躁动。小夭却突然出声道,
“你想什么呢,还不赶紧疗伤!”
相柳敛下心神,拥住了小夭,低头一口咬在她的脖颈儿上。
小夭觉得相柳的两颗尖牙刺穿了自己的皮肤,可随之而来的是疼中夹杂着丝丝酥麻,痛中有微微的快感,就好像他在小夭的脖颈处,轻柔的吸吮舔舐轻吻一般,然而凉飕飕的液体流失感,在提醒着小夭,相柳,是在吸血疗伤。
不知过了多久,小夭觉得头晕目眩,却没有吭声,她顺势往相柳身上一依,娇娇软软地伏在他的肩膀上,头靠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酥酥痒痒的。纤细的手攥紧了相柳胸前的衣襟,嘴里不停地呢喃着,
“相柳…相柳…”
相柳闻言,“嗯”了一声,停止了吸血,他轻轻舔舐着小夭的伤口,小夭的血凝住了,不再往外流,等小夭昏昏沉沉倒在相柳怀里时,脖颈上的伤口更像是一个激烈的吻痕。
相柳看着怀中脸色苍白的小夭,轻唤了声“小夭!”
小夭此时已经睁不开眼睛了,可握住他衣襟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嘴里呢喃着,
“别走…相柳,别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