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族长那扇,重重关上的、充满了决绝意味的木门,像一堵无形的墙,将夜玄凌和苏清浅,都挡在了门外。
也,将所有的线索,都暂时地,切断了。
“王爷,”苏清浅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有些担忧地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夜玄凌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扇门,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滚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不甘,有愤怒,更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亲人,拒之门外的……失落。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心中,那翻涌的情绪。
他,再次,上前一步,对着那扇门,沉声说道:
“老人家,开门。”
他的声音,不大,却恢复了,那属于摄政王的、不容置疑的霸道。
“本王,知道,你是谁。”
“本王,也知道,你,知道些什么。”
“今日,你若,不说。本王,自有千万种方法,让你,开口。”
这,是他,一向,习惯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用,最直接的,也最强硬的,威胁。
然而,这一次,他的威胁,却,失效了。
屋子里,一片死寂。
那个老人,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那些,被尘封了二十年的秘密,一同,带进,坟墓里。
“王爷!”
苏清浅,连忙,拉住了,那个,似乎,已经,快要失去耐心,准备,要强行破门的男人。
她,对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用的。”她轻声说道,“他,连死,都不怕了,又岂会,怕你的威胁?”
“对付一个,心已经死了的老人,用强硬的手段,只会,适得其反。”
夜玄凌看着她,眉头,紧紧地,蹙在了一起。
“那,依你之见,当如何?”他问道。
苏清浅,看着那扇,冰冷的木门,又看了看,身旁,这个,同样,冰冷的男人。
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温柔的、充满了智慧的光芒。
“王爷,”她微微一笑,“对付,冰,最好的方法,不是,用更硬的石头,去砸。”
“而是,用,最温暖的阳光,去,一点一点地,将它,融化。”
……
从那一天起。
夜玄凌和苏清浅,便在洛家村,这片,充满了悲伤气息的废墟之上,暂时地,住了下来。
他们,没有,再去,打扰那个,守口如瓶的老人。
也没有,去,那所谓的“后山禁地”,寻找,那虚无缥缈的“真相”。
他们,只是,像一对,最普通的年轻夫妇,开始,修葺,那早已,破败不堪的房屋,清理,那长满了荒草的庭院。
夜玄凌,用他那,强壮的臂膀,砍柴,挑水,修补,那漏雨的屋顶。
而苏清浅,则用她那,灵巧的双手,打扫,浆洗,甚至,还在院子里,开垦出了一小片菜地,种上了,几颗,青菜的种子。
而那个,双目失明的老族长,则每日,都拄着拐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那破旧的屋檐下,对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听”着。
他,听着,那“叮叮当当”的、充满了生机的修补声。
他,听着,那少女,在看到,菜地里,长出新芽时,那发自内心的、清脆的欢呼声。
他,甚至,还能,闻到,从他们那间,小小的厨房里,飘出的、久违了的……饭菜的香气。
他那颗,早已,沉寂了二十年的、如同死水般的心,竟在,不知不觉中,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
……
这一日,午后。
苏清浅,端着一碗,她亲手熬制的、热气腾腾的“鱼汤”,走到了,那个,正在,屋檐下,打着瞌睡的老人面前。
“老人家,”她轻声唤道。
老人,缓缓地,睁开了,那双,空洞的眼眸。
“我,熬了些鱼汤,您,趁热,喝一碗吧。”苏清浅将手中的碗,递了过去。
老人,没有接。
他,只是,用他那,灵敏得,有些过分的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
然后,用一种,极其,沙哑的,却又,充满了怀念的语气,说道:
“是……是‘三丝鱼羹’的味道。”
“是,清月,她,最喜欢喝的……味道。”
苏清浅闻言,心中,一酸。
她知道,自己的“攻心之计”,已经,成功了,一半。
她,没有,再多言。
只是,将那碗鱼汤,轻轻地,放在了他的手边。
然后,便搬来一张小板凳,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
她,看着远处,那连绵的、在夕阳下,被染上了一层金色光辉的群山,开始,用一种,极其,平淡的、像是在,讲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的语气,缓缓地,开口了。
“老人家,”她说道,“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一个,关于,一个,很孤独,也很可怜的……小男孩的故事。”
老人,没有说话,但,他那微微,侧过来的耳朵,却早已,出卖了他,内心的……好奇。
“那个小男孩,他,一出生,就没有了母亲。”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
“他只知道,他的母亲,是一个,背负着‘谋逆’罪名的……罪人。”
“所以,他,从一出生,就被,所有人,所厌弃,所……欺凌。”
“他的父皇,不喜他。”
“他的兄弟,排挤他。”
“宫里的那些,趋炎附势的太监和宫女,更是,将所有的,捧高踩低,都用在了,他这个,无权无势的、小小的皇子身上。”
“他,吃不饱,穿不暖,甚至,在最寒冷的冬天,连一床,厚实的被子,都没有。”
“他,就像一棵,生长在,最阴暗的角落里的、无人问津的野草,顽强地,却又,孤独地,生长着。”
苏清浅的声音,很轻,很柔。
她,没有,去渲染,那些,刻意的悲伤。
她,只是,在用,最平淡的语气,将夜玄凌,那充满了,血泪和苦难的童年,一点,一点地,铺陈开来。
而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老人,那双,紧紧握着拐杖的、布满了青筋的手,却在,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着。
他那双,空洞的眼眸里,早已,蓄满了,浑浊的、滚烫的……老泪。
他知道,她说的,是谁。
那个,他从未见过面,却又,与他,血脉相连的……外孙。
那个,他可怜的女儿,清月,用生命,去守护的……最后的血脉。
原来……
原来,这些年,他,竟过得,是如此的……苦。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心疼和……愧疚,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苏清浅,看着他那,剧烈起伏的肩膀,知道,火候,已经,到了。
她,站起身,对着他,缓缓地,跪了下去。
“老人家,”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哀求,“我知道,当年的事,对您,对整个洛家,都是,一场,无法磨灭的噩梦。”
“我知道,您,不想再提,不想再,揭开那,血淋淋的伤疤。”
“可是,您,忍心吗?”
“您,真的,忍心,看着,您女儿,用生命,换来的孩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背负着,不属于他的仇恨,孤独地,痛苦地,活一辈子吗?”
“您,真的,忍心,让您那,惨死的女儿,和洛家那,满门三百余口的冤魂,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息吗?!”
一番话,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彻底地,击溃了,老人心中,那最后的一道……防线。
“哇——”
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那,压抑了二十年的、无尽的悲伤和……恨意!
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放声,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