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摄政王府的书房时,夜色已深,万籁俱寂。
夜玄凌褪去那一身冰冷的夜行衣,重新换上了宽大的玄色常服。他没有点灯,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那轮被乌云遮蔽的、残缺的月亮,整个人都融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像一尊沉默的、充满了压迫感的雕像。
他没有说话,但苏清浅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那平静的外表下,正压抑着怎样一股滔天的、几近沸腾的怒火与杀意。
“王爷……”她小心翼翼地,在他脑中唤了一声。
“本王在想,方才,为何没有直接动手,拧断他们的脖子。”夜玄凌的声音,在意识的深处响起,冰冷,不带一丝情感,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疯狂的意味。
“因为,王爷您是个理智的人。”苏清浅立刻开始顺毛,“您知道,现在杀了他们,固然解气,但只会让您自己,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到时候,丞相和太后一派,必然会借此发难,群起而攻之。为了两个跳梁小丑,不值得。”
夜玄凌冷哼一声,没有反驳。
理智,确实是他能活到今天,最大的依仗。但有时候,他真的很厌恶这种理智。
“而且……”苏清浅的声音,忽然变得兴奋起来,像一只发现了新玩具的小狐狸,“他们既然已经把剧本都写好了,把舞台都搭好了,我们……岂有不登台唱一出好戏的道理?”
“哦?”夜玄凌终于转过身,在黑暗中,他似乎饶有兴味地“看”向了胸前的玉佩,“你想怎么唱?”
苏清浅感觉自己整个魂体,都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热。
这可是她最熟悉的原书剧情啊!
在原着里,“秋猎陷害”是主角萧逸辰彻底扳倒夜玄凌的关键转折点。夜玄凌就是因为一步步地,走进了这个圈套,最终被安上了“里通外国,意图谋逆”的罪名,虽然最后凭借强大的武力逃脱,却也因此失去了所有的民心和朝堂支持,成了天下公敌,最终才会被主角团围剿致死。
可以说,这是决定了夜玄凌悲惨结局的、最重要的一场戏。
但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有了她这个开了“上帝视角”的、最大的变数。
“王爷,您觉得,这个计划,最关键的地方在哪里?”苏清浅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像个老师一样,开始提问。
夜玄凌在黑暗中踱步,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枫林中的埋伏,和那匹被动了手脚的马。”
“没错!”苏清浅赞许道,“这是他们计划中的‘硬杀伤’部分。但其实,这个计划,还有一个更恶毒的、‘软杀伤’的核心。”
“是什么?”
“是‘栽赃’。”苏清浅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们不仅仅是要杀了您,更是要毁了您的名声。他们要让您,就算死了,也要背上一个‘叛国者’的千古骂名。这,才是他们真正的杀招。”
“所以,”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狡黠的笑意,“我们,就要将计就计。”
“他想让您钻进圈套,那咱们,就大大方方地走进去。”
“他想让您身败名裂,那咱们,就让他自己,尝一尝众叛亲离、百口莫辩的滋味。”
“王爷,这场秋猎,咱们得让他玩得尽兴,更要让他……输得彻底。”
夜玄凌听着她那充满了恶趣味的计划,心情,竟也莫名地,好了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玉灵”,不仅聪明,而且……和他一样的“坏”。
这种找到“同类”的感觉,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愉悦。
“这个计划,不错。”他评价道,“但,还不够。”
“哦?王爷有何高见?”
“光让他身败名裂,太便宜他了。”夜玄凌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本王要的,不仅是让他输,更是要将他送给本王的这份‘大礼’,加倍地,还回去。”
他走到沙盘前,点亮了烛火。
昏黄的烛光,将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映照得明明灭灭。
他拿起代表着逸王势力的小旗,又拿起代表着蛮族使者的小旗。
“他不是想栽赃蛮族吗?”
“那本王,就让他和蛮族,彻底地绑在一起。”
“他不是想看本王‘身败名名裂’吗?”
“那本王,就让他亲身体会一下,什么叫‘众叛亲离’。”
夜玄凌开始在沙盘上,重新布局。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自信和掌控一切的霸气。
苏清浅静静地“看”着他。
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在认真搞事业的时候,真是帅得……有点犯规。
烛光下,一人一“灵”,一个布局,一个补充。
一个完美的、比萧逸辰的阴谋,更加恶毒,也更加天衣无缝的“反杀”计划,在他们二人默契的配合下,渐渐成型。
这场秋猎,谁是猎人,谁是猎物,似乎,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