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破产”的计划,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夜玄凌的心中,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他第一次发现,战争,原来不一定非要用刀剑来打。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新奇,也让他对胸前玉佩里那个小小的“玉灵”,产生了更深的探究欲。
接下来的几天,夜玄凌似乎陷入了一种沉思。他常常一个人在帅帐里,对着那张巨大的、已经被各种朱笔墨迹标注得满满当当的地图出神。
苏清浅知道,他正在消化和吸收自己带给他的那种全新的“思维模式”。他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截然不同的知识和理念。而她,也乐得清闲,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挂”在夜玄凌的胸前,陪他发呆,偶尔在他需要的时候,提供一些基于“气运感知”(实则是剧情记忆)的建议。
这种难得的平静,直到秦风的加急密信再次抵达,才被打破。
夜玄凌展开信件,苏清浅也熟门熟路地凑过去“看”。
“王爷,”秦风的信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您那招‘让他破产’的计策,属下已按计划推行。流言已经放出,京城内外,人心惶惶。被打压的几家商会,也已看到了王爷您给出的‘诚意’,颇为心动。”
“但,”秦风笔锋一转,“逸王此人,比我们想象的更谨慎。他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已经开始收缩防线,并派了重兵,加强了对漕运粮仓的守卫。那几家商会,虽有心动,却也畏惧逸王的势力,一时间犹豫不决,不敢轻易动手。”
“此事,似乎陷入了僵局。”
苏清浅看完,心里咯噔一下。不愧是本书的男主角,警惕性就是高。她“看”向夜玄凌,想知道他会如何应对。
只见夜玄凌看完信,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意外或失望的表情。他只是将信纸放到烛火上,看着它慢慢变成灰烬,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王爷,现在怎么办?”苏清浅忍不住问道,“那些商会成了缩头乌龟,我们的‘刀’,岂不是钝了?”
“刀钝了,磨一磨,便是。”夜玄凌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
“怎么磨?”
夜玄凌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问道:“灵犀,你可知,猎人如何捕捉最狡猾的狐狸?”
“设下陷阱?”苏清浅猜测道。
“不错。”夜玄凌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但光有陷阱还不够。你必须给它一个无法拒绝的诱饵,让它自己,心甘情愿地,走进你的陷阱里。”
苏清浅似懂非懂。
夜玄凌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了京城附近的一个点上。
“秦风的信里,提到了一个人。”他缓缓说道,“户部侍郎,陈敬安。”
苏清浅立刻在脑中搜索这个名字。她想起来了,在原书里,这个陈敬安,是个标准的贪官。为人贪婪、好色、胆小如鼠,是依附于丞相和逸王一派的小角色。后来因为贪污军饷,被夜玄凌抓到把柄,直接抄家灭族,死得相当凄惨。
“王爷是想……从他身上下手?”
“不错。”夜玄凌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此人,就是本王为逸王准备的‘诱饵’。”
他转过身,看着胸前的玉佩,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开始将他那酝酿已久的、比苏清浅的计划更加狠辣、也更加周密的**“一箭三雕”**之计,娓娓道来。
“你之前的计策,核心在于‘借刀杀人’,让商会去对付逸王。但这些商会,是外力,是变量,我们无法完全掌控。而本王的计划,核心在于,让逸王,自己砍断自己的手臂。”
“第一箭,名为‘敲山震虎’。”
“陈敬安贪污多年,证据确凿。但本王若直接动他,逸王和丞相必会出手阻挠。所以,我们不碰他贪污的旧账,我们只参他一本——治家不严,纵子行凶。”
“本王已查明,他那个宝贝儿子,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前几日,为了一个花魁,当街打死了平民。此事被他强压了下去。我们就让秦风,把这件事捅给御史台。”
“人命关天,御史台那帮老顽固,最喜欢管这种事。到时候,就算丞相想保,也保不住。陈敬安为了保住儿子,必然要散尽家财,到处求人,元气大伤。这,就是敲山震虎。敲的是陈敬安这座小山,震的是逸王那头大老虎。”
苏清浅听得连连点头,这招高!用一个看似不痛不痒的由头,就能让对方伤筋动骨。
“第二箭,”夜玄凌的眼中,寒意更甚,“名为‘引蛇出洞’。”
“陈敬安此人,除了贪财好色,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掌管着户部通往各大粮仓的通行令符。逸王想要从粮仓中私自调粮,必须经过他的手。”
“当陈敬安因为儿子的事焦头烂额,最需要钱和庇护的时候,你觉得,逸王会怎么做?”
苏清浅立刻反应过来:“逸王一定会以帮他摆平此事为条件,逼他交出令符,并利用他,从粮仓里偷运更多的粮食出来,以弥补之前的损失!”
“完全正确。”夜玄凌赞许道,“本王早已在他必经之路上,撒满了香甜的诱饵。他这条自作聪明的蛇,正吐着信子,一步步滑向我们为他准备好的、温暖的口袋。他会很享受这最后的盛宴。”
“而这,就引出了最关键的第三箭。”夜玄凌的声音,变得冰冷而致命。
“——‘人赃并获’!”
“他之前的计划,核心在于让商会去‘闹’,但闹得再大,也只是商业纠纷。而本王的计划,是在他利用令符,将官粮运往漕运码头的那一刻,让秦风,带着京兆府的官差,‘恰好’路过。”
“偷盗官粮,乃是通天的大罪。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逸王为了自保,就必须丢车保帅,亲手处理掉陈敬安,并为了填补亏空,不得不变卖他名下那些见不得光的产业。”
“如此一来,我们不仅能让他自断一臂,更能让他元气大-伤。这,才叫真正的‘让他破产’。”
苏清浅倒吸一口凉气。
她完全能想象到那副画面。
逸王萧逸辰,那个一直以“仁德贤明”示人的完美王爷,将被彻底架在火上烤。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弃车保帅。
这个计划,环环相扣,比她想的,要狠辣百倍!
“所以,”夜玄凌的眼中带着一丝笑意,看着胸前的玉佩,“你那‘让他破产’的构想,本王为它,配了三支穿云箭。不知灵犀,可还满意?”
“何止是满意!”苏清浅由衷地赞叹道,“王爷您这哪里是三支箭,这分明是天罗地网,插翅难飞!属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崇拜。
夜玄凌轻笑一声,那笑声,不似以往的冷笑或讥讽,而是发自内心的、真正的笑。
他站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就给京城的秦风写信。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下笔如有神。他将整个“一箭三雕”之计,详细地阐述了一遍,并在诸多细节上,进行了补充和完善。
写完信,他将其仔细地封好,交给了帐外等候的陆远,命他用最高级别的“飞鹰”传书,立刻送出。
做完这一切,帅帐内,再次恢复了宁静。
夜玄凌重新坐回主位,却没有再看任何公文。他只是静静地坐着,似乎在回味刚才那个精妙的计划。
许久,他才在心中,对苏清浅说道:
“灵犀,本王忽然有些期待,回京之后,你我联手,会将这京城……搅成怎样一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