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结束后的第三天,徐州城阴雨绵绵。
陆依萍——不,现在她是林晚秋了——撑着一把素色油纸伞,缓步走在青石板路上。雨水顺着伞骨滴落,打湿了她的布鞋边缘。她微微低头,目光始终落在前方三步远的地面上,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刚刚参加完同事葬礼的悲伤女子。
但她的余光始终警惕着四周。
街角的茶摊上,两个穿着便衣的男人正低声交谈,时不时朝她的方向瞥一眼;巷口的黄包车夫没有招揽生意,而是沉默地抽着烟,眼神却锐利如鹰。
——特高课的人还在盯梢。
林晚秋的脚步没有一丝慌乱,她甚至故意在路过一家糕点铺时停下,用带着几分哀愁的语气买了一包桂花糕。
“山口护士生前……最喜欢这个了。”她轻声对老板说道,眼眶微红,将一个怀念同事的温柔形象演得滴水不漏。
老板叹息着摇头,安慰了她几句。林晚秋低头道谢,转身离开时,余光扫到茶摊上的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
很好,他们暂时没有起疑。
林晚秋的“新生活”
林晚秋的住处位于城南的一栋普通民宅,不大不小,既不引人注目,也不会显得过于寒酸。她推门进屋,轻轻合上门栓,却没有立刻放松警惕。
她静静地站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
——没有脚步声。
——没有人跟踪到门口。
确认安全后,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她的新身份是《华北日报》的记者,这个职业既能让她合理接触各类信息,又不会引起太多怀疑。桌上摆着几份报纸,她随手翻开,上面赫然刊登着:
《日军追查刺杀坂本大佐凶手,徐州全城戒严》
《山口樱子护士葬礼举行,同僚悲痛送别》
她冷笑一声,指尖轻轻划过报纸上的照片——那是“山口樱子”的灵堂,而她,正站在人群之中,无人察觉。
她完美地完成了“金蝉脱壳”。
尽管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林晚秋很清楚,特高课不会轻易放弃追查。
佐藤健一郎是个极其敏锐的人,他一定还在怀疑什么。
她不能冒险联系程刚,也不能主动寻找组织。现在的她,必须完全按照“林晚秋”的人生轨迹生活,直到风声过去。
她走到梳妆台前,轻轻摘下耳环,镜中的女子眉眼温婉,却藏着一丝冷冽的锋芒。
“林晚秋”不会武功,不会日语,只是一个普通的战地记者。
——所以,她必须忘记“陆依萍”的一切习惯。
她缓缓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让自己彻底融入这个新角色。
三天后,《华北日报》编辑部。
“晚秋,日军司令部明天有个记者招待会,你去一趟。”主编递给她一张通行证。
林晚秋接过,微微颔首:“好的,我会准备好。”
主编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最近局势紧张,你自己小心。”
她笑了笑,没有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