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不慌不忙的在下首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挺直了脊背,姿态娴雅,面色平静。只是嘴角含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嘲弄之色:“听说肖侧妃出身兰陵肖氏,那也是一个家学渊源的世家翘首。想到一个堂堂的世家女只能做妾,定是心有不甘的。如今一见,果然还是先帝的眼光长远,一个女子满口污言秽语,可见是教养不够,就算是长得好看又能如何,就算侧妃又能如何,也不过是个妾而已……”
“你……你…大胆贱妇,不知廉耻之人,自己身为先帝嫔妃,却勾引皇子,还肖想入王府。如此罔顾伦理,无视纲常之人,本就是人人得而诛之…”肖玉竹气得柳眉倒竖,手指颤抖着指向媚娘,声色俱厉的说道。
“肖侧妃,请慎言,若依你之言,你又把王爷置于何地呢?若王爷今日在此,听你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恐怕你就该被杖毙了。”媚娘慢慢的饮了一口茶,冷冷说道。
一直坐在首位的王妃崔文雅慢条斯理的看了肖玉竹一眼,轻声道:“侧妃这是怎么了?何必生那么大的气,佛说:若无相欠,怎能相见。一切都是缘分造化,稍安勿躁,你仔细尝尝,娘子这儿的茶也挺不错的。”
她又瞥了媚娘一眼,道:“你俩原不必如此的,一个个乌眼鸡似的。既然都是伺候王爷的人,又何必互相揭短,皇家向来最重脸面,这样成何体统?因今日王爷身体有碍,我想着你既怀有身孕,也定是与王爷有些情分的,所以亲自来一趟,也好叫王爷放心。”她说完,慢慢起身道:“如此,娘子就在此好生养胎吧,我们也不打扰了。”
“王妃,请留步!”媚娘忙起身道:“是妾身一时言语冲动,有所冒犯,还请王妃莫怪。”她赶紧跟在崔文雅身后,崔文雅回眸,不着痕迹地扫了扫媚娘那依旧窈窕多姿的身形,低声道:“请娘子擅自珍重,深居简出,莫要走漏了风声。若是此事传扬了出去,御史们以此为由弹劾王爷,那娘子你就难辞其咎了。”
媚娘心一狠,“扑通”一声跪在崔文雅面前道:“王妃,您一看就是个慈悲善良的人。请王妃救救我腹中的胎儿,我情愿不要任何名伤,只要生下这点王爷的骨血,交给王妃您亲自抚养,我…哪怕是当个丫鬟婆子,也心满意足了。”边说,边垂头抹着眼泪。
崔文雅看着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赶紧使丫鬟扶她起身,柔声道:“地上凉,你也是有身子的人了,别动不动就跪下。今日见你是这样一个标致的人,看着也是知书达理的,落到这种境地,肯定也有难以言及的苦衷,看着令人怜惜。可…王爷…王爷……他…哎,他让你在此养胎,也自有他的思量。刚才肖侧妃所言,虽不中听,可也是事实,皇家血脉不容有任何差池。王爷既执意如此安排,你就只能先居于此处,等孩子生下来后再做计较,我也是爱莫能助。”崔文雅的声音压得很低,也就是仅能让媚娘一人听清而已,可这话里话外已说的十分清楚,这一切都是成王的意思。是那个负心的男人,他是怕自己腹中的胎儿不是他的吗?或者是说己厌弃了自己,真是可笑之至,媚娘欲哭无泪,巨大的悲痛和失望使得她一片茫然,呆呆地跟着崔文雅一道出了屋门。
“把娘子扶进去吧,外面有些冷了。”崔文雅瞧了瞧面色有些苍白的媚娘,吩咐了一声。又对一直在院里等候着的王妈妈道:“你是这儿的管事的?”王妈妈跪下磕头道:“是的,王妃,奴婢是奉了王爷之命,在这儿……”崔文雅叹了口气道:“好好伺候着。”说完就扶了丫鬟的手向院外走去。
肖侧妃在屋里打量了着,看媚娘的所用之物华贵精美,这房子虽比不得王府,却也极为敞亮开阔,可见花了不少银子。心中暗恨,又见王妃已走至院中,便忙跟了出来,走过媚娘身边时,她故意在媚娘的脚上狠狠的踩了一下,幸灾乐祸的骂道:“看你这个狐媚样祸,还是个伶牙俐齿的。这会子做出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给谁看?你当王爷有多宠你,无非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罢了,凭你还想入王府,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她冷笑着扬长而去,那刺耳的声音和凶狠的眼神,吓得青枝花枝两个丫鬟也瑟瑟发抖。
看着马车绝尘而去,媚娘只觉得胸闷气短,仿佛全身的力气也被抽光了。她木然地走回屋子,看着已经收拾好物品还在整齐的堆放着,仿佛也在笑话自己自不量力。笑话,这一切都只是一个笑话?那个言之凿凿要接自己入府的男人,如今连面也不敢露,还让他的妻妾来羞辱自己。那些曾经的甜言蜜语,那些说好了的山盟海誓,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自己在他心中算是什么呢?自己腹中的孩子又算是什么?
媚娘突然发疯了一般,拽下自己头上的珠钗,使劲的砸在地上。又用手拉扯着身上崭新的衣裙,把扯下来的都扔在地上,用脚使劲地在上面踩着,踩着,边踩边笑边流泪,她哈哈的笑声里又夹杂着呜呜的哭音,令人实在惨不忍睹。
两个丫鬟吓坏了,怎么也拉不住她,王妈妈在院里听见声音,无奈进屋关上房门,拉着媚娘那指甲折断后鲜血淋淋的手,软声劝道:“夫人,您千万不要这样作贱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您好好养胎,顺利地生下孩子,一切也未可知。汉代的那个卫子夫虽为歌妓,也能当得了皇后,以夫人您的容貌心计,忍一时之辱,以图来日。王府虽看着光鲜,实则妻妾众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今日您也看到,那个肖侧妃是个不好相貌的。还不如您住在这儿乐得清闲自在,不必受她的冷言冷语,也不必在乎王府的那些繁文缛节,说不定是因祸得福也未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