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中,依然戒备森严,文德帝已许久不上朝了。京官们都在内心暗自揣测,不知吴王李恪之到底如何了?也不知皇上要如何处理此事?朝中诸事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成王李晋之迎娶王妃的礼仪流程,马上到了最后的“亲迎”了。可成王却一直没有露面,大臣们每日也都各司其职,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只是皇上跟前的红人陆尚书令因家中夫人病重,已好久不曾入宫面圣了。
其实,李恪之在何太医的精心医治下,一些外伤也渐渐地愈合。只是他一贯勤勉习武,躺了这么久,早就急不可待了。这几日,他已经在太监们的搀扶下,下床慢慢地练习行走。
这日,用过晚膳后,文德帝带着周厚霖来到东配殿中。见李恪之正在一步一挪的慢慢煅炼着,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竟然有些微微的汗迹,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已变成了沉静坚毅的青年。文德帝的心中,五味杂陈,李恪之正待行礼,已被文徳帝慈爱的拉住道:“恪儿,不必多礼,眼下你的身体正在恢复调养,不可为闲事分心。”
他转身吩咐众人退到殿外,并让周厚霖亲自站在门口守着。叫了李恪之同自己坐在榻前的椅子上,柔声问道:“恪儿,你遇刺这么久了,凶手还没有拿到。朕心中甚是不安,这样,你把当日所发生的事情细细的讲来,朕再斟酌斟酌。”
李恪之心中不安,他含泪泣道:“父皇,这么说来,儿臣遇刺这事还没有找到凶手吗?”文德帝看着儿子悲戚的神色,想到他才刚刚九死一生,不禁愧疚道:“朕当日就令窦玄凌彻查此事,现在有了一些眉目。只是行刺之人已全部被灭口,死无对证,要想找出幕后指使之人,并非易事,恐怕会费些功夫。”
明知是这样的结果,李恪之还是不可置信道:“儿臣从小到大都是谨言慎行,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军中,一切都照章办事,从不逾规。也未得罪过一人,此次能在城外劫杀儿臣的幕后之人,既要掌握熟知儿臣的行踪,还要提前有周密的计划及安排。这些并非是一日之功,肯定得筹谋许久,也并非是泛泛之辈所能做到的。最主要的是,儿臣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妨碍了谁的利益,是谁敢在皇城之外刺杀儿臣,难道他们就不怕父皇震怒吗?”
李恪之虽说的缓慢而低沉,文德帝确实觉得无言以对。以他们父子俩的猜测其实早就不谋而合,只是文德帝自己心里不愿承认罢了。他起身走到李恪之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恪儿勿急,朕说过了,此事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只是眼下没有确凿的证据,为朝廷大局计,朕一直封锁着你疗伤的消息,为的就是能让幕后之人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李恪之知道一击而中已是不成,那么就只能徐徐图之了。他得在皇上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才不枉自己身负此重伤。他满眼忧伤,沉吟片刻才轻声道:“父皇,儿臣此次能捡回这一条命,想起来真是心有余悸。记得那日早上,儿臣和李宗两人刚刚出了清凉寺,走了没多久。就被一伙蒙面之人团团围住。李宗当时就报了儿臣的名号,对方为首的那人听后仰天大笑道:“受人之托 ,忠人之事,杀了吴王,我等就能升官发财了。”李忠诧异问道:“此皇城之外,尔等胆敢行刺吴王,就不怕当今天子震怒吗?”那人无所畏惧的说道:“天子?当今天子已年迈昏聩,不足为虑,等到新君即位,我等就是拥立之功了。”
李恪之见文徳帝面色阴沉,双眸晦暗不明,接着道:“那些人蜂拥而上,招招使的都是置人于死地之术。幸的李忠身手敏捷,拼死护着儿臣,他们一时没有得手。但毕竟寡不敌众,很快我俩都已身负重伤,体力也渐渐不支,儿臣心是当时绝望万分,我命休矣,今生恐再难见的父皇。心里更是担心父皇的安危,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清凉寺住持带人赶到。如若硬拼,主持等人必不是那伙亡命之徒的对手,但那些人应是担心拖延了时间过长,暴露了身份。才一哄而散,各自骑马四散逃走,儿臣记得,在自己昏迷之前,并未见到有人死去。父皇,您说那些人已被灭口,是谁能藏在暗处,伺机灭了他们的口?谁就应该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儿臣担心的并非是个人安危,只怕危及父皇,这指使之人如此胆大妄为,藐视皇权,他到底意欲何为?”
李恪之的一席话触动了文德帝的心思,他掩饰不住的怒气已隐约的挂在脸上,他虽已年老,但雷霆手段犹在。有些事,他是不愿深究,但不代表他可以被愚弄。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就敢谋害皇子,这不是虎口拔牙吗?文德帝沉声道:“恪儿,依你之见,此人会是谁呢?”
李恪之不顾文德帝的阻拦,慢慢的起身跪下道:“父皇,你留儿臣在京中日久,已有人极是不爽,后来母妃去世,你对儿臣不仅宠信有加,而且心生怜爱。想必就是此事让那人心生芥蒂,因恐父皇对儿臣恩宠太甚,才痛下杀手。以儿臣愚见:此人必是尚书令陆无忌无疑。他见父皇迟迟没有如他所愿册立四弟为太子,深怕父皇爱重儿臣,才不惜铤而走险,欲除之而后快。除了他,再无旁人。”李恪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悲切道:“现在父皇还在,他就敢无视天家父子亲情,谋杀儿臣。若有一日……”李恪之哽咽着说不下去,“若有一日…儿臣没有了父皇的庇护,那么,以他的阴险狡祚,那时就真成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儿臣将死无葬身之地,父皇!…李恪之恸哭道,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听到李恪之哀伤痛哭,文德帝也禁不住老泪纵横,他偷偷地擦了擦眼睛,弯腰双手扶起李恪之,动情地说道:“恪儿,为父定会护你一生周全。如果此事真的是陆无忌所为,朕一定不会轻饶他的。只是,到底有没有牵扯到晋之呢?”
李恪之知道李晋之在温德帝心中的份量,一时自己也奈何不了,如拉他入局,操之过急结果也许会对自己不利。不如就此除去陆无忌,也算是剪去了李晋之的羽翼。他思虑着,吞吞吐吐低声说道:“四弟……最是仁孝友善,儿臣兄弟之间融洽和睦,……他肯定是不会与陆无忌同流合污,要置自己……兄长于死地的那种阴险小人。”
文徳帝闻听此言,欣慰道:“恪儿宅心仁厚,但愿晋之能不负你诚心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