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柳昊屈辱地跪伏在地，那句“是我鲁莽了”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也彻底碾碎了他千年来用血与火铸就的尊严。
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充满了震惊、怜悯、幸灾乐祸。
尤其是他师尊凌虚子那张由黑转青，由青转白的脸，像开了染坊，精彩到了极点。
小丑！
今天，整个天道宗，从宗主到弟子，都成了彻头彻尾的小丑！
而导演这出好戏的，正是那对高高在上的母女。
就在这尴尬到能凝固空气的气氛中，一道温婉如水的嗓音，悠悠响起，打破了僵局。
“昊儿，快起来吧。”
苏婉莲步轻移，走到柳昊身前，亲自将他扶起。
她的动作轻柔，眼神中充满了长辈的慈爱与关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柳昊的身体僵硬得如同木石，任由她摆布，心中却掀起了滔天的恨意与恶心。
这个女人！
又是这副悲天悯人的虚伪嘴脸！
苏婉扶起柳昊，转过身，对着主位上脸色难看的凌虚子，歉意地笑了笑。
“凌师兄，让你见笑了。”
她目光扫过柳昊，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赞许。
“不过话说回来，昊儿这孩子，已经很不错了！”
“以真仙之境，能爆发出堪比金仙的一击，这份天资，这份毅力，放眼整个鸿蒙真界，也是凤毛麟角。”
“依我看来，用不了多久，昊儿定能超越同辈，成为年轻一辈真正的魁首！”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肯定了柳昊的实力，又巧妙地将刚才那场碾压，归结于“年轻人之间的切磋”，给了天道宗上下一个完美的台阶。
凌虚子的脸色，果然好看了许多。
他顺着台阶就下，干咳两声，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师妹说的是！昊儿这孩子，心性是急了点，但天赋确实没得说！哈哈哈！”
天道宗的长老们也纷纷附和，殿内的气氛，总算缓和了几分。
只有柳昊，低垂着头，拳头在袖中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淋漓。
魁首？
他拿什么去当魁首？
在那个女人面前，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只是个笑话！
苏婉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打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甜枣。
把你的骄傲彻底踩碎，再假惺惺地把你扶起来，告诉你“你已经很努力了”。
杀人，还要诛心。
这才是她最擅长的艺术。
眼看气氛铺垫得差不多了，苏婉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凌虚子，抛出了一个真正的重磅炸弹。
“师兄，我这女儿烟儿，自幼在族中闭关，不谙世事。如今好不容易出关，我想让她在外面多历练历练。”
“我曾是天道宗圣女，对宗门感情深厚。如今见宗门圣女之位空悬，心中甚是惋惜。”
她顿了顿，红唇轻启，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在此，以柳家主母，以及天道宗前代圣女的身份，向宗主提议。”
“推荐我女柳如烟，成为天道宗新一任的……圣女！”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天道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
“让一个外人，当我天道宗的圣女？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苏婉！你不要太过分了！这里是天道宗，不是你荒古柳家！”
一位脾气火爆的太上长老猛地站起身，怒发冲冠，指着苏婉厉声喝道。
其余长老也是个个面露怒容，群情激愤。
圣女！
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头衔！
它代表着天道宗未来的脸面，是宗门气运所系，更是下一任宗主的候选人之一！
现在，苏婉竟然想让她的女儿，一个刚刚把天道宗脸面按在地上摩擦的柳家神女，来当这个圣女？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凌虚子的脑袋“嗡”的一下，也懵了。
他看着苏婉那张带着浅笑的绝美脸庞，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她……她想让柳如烟当圣女？
那岂不是说……她和柳如烟，都会留在天道宗？
那自己……岂不是天天都能见到婉儿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
曹贼之心……呸！护花之心，人皆有之！
一瞬间，凌虚子的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一个无比诱人的想法占据了上风。
答应她！
必须答应她！
至于长老们的反对？去他妈的！老子才是宗主！
“我……”
凌虚子刚要开口，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却抢先响了起来。
“宗主，万万不可！”
一位身穿灰色道袍，手持拂尘，仙风道骨的老者，从长老席位中缓缓走出。
正是天道宗辈分最高的太上长老，妙通真人。
他先是对着凌虚子微微躬身，随即目光如电，直视苏婉。
“苏师侄，你此举，未免太不把我天道宗放在眼里了。”
苏婉微微一笑：“妙通师叔言重了。烟儿身负重瞳至尊，天资万古无一，难道还当不得一个圣女之位？”
“哼！天资？”
妙通真人冷哼一声。
“我天道宗选拔圣女，看重的，从来不只是天资！”
“更是心性，是毅力，是对我宗门的归属感！”
他环视一周，声音陡然拔高。
“既然柳家神女自认天资无双，那，敢不敢接我天道宗的最高试炼？”
“只要你能通过，圣女之位，双手奉上！我妙通，第一个拥立你！”
“如若不敢，那就请回吧！！”
此言一出，殿内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最高试炼！
凌虚子的脸色也变了，急忙传音道：“师叔！不可！那‘梦回洪荒’试炼，九死一生，千百年来，从未有几人能活着出来！”
妙通真人却置若罔闻。
他死死盯着柳如烟，眼中闪烁着歹毒的光芒。
这根本就是一个阳谋！
一个无法拒绝的陷阱！
你不是自认天骄吗？那就用命来证明！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柳如烟的身上。
就连苏婉，眉头也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这个试炼，她也曾听说过，确实凶险至极，是专门用来坑杀那些不世出的妖孽的。
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下。
那个从始至终都百无聊赖，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的紫裙少女，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她抬起那双颠倒众生的重瞳，看向妙通真人，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那神情，不像是面对一场生死试炼。
倒像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游戏邀请。
“梦回洪荒？”
她朱唇轻启，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
“听起来，好有意思。”
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她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下巴，露出了一个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笑容。
“母亲！”
“我最喜欢玩游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