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雪豹带着桑悦钻进地面上一根巨大的枯木树干里面。
桑悦道:“小浑圣人,集合地一定也暴露了,现在怎么办?”
张小浑淡定从容地道:“遇袭的时候我就提醒本体带队伍撤离了。”
桑悦点点头:“那你身上的伤要不要紧?我去给你采药!”
机关雪豹目光清冷,语气慵懒淡漠地道:“无妨,我把毒逼出来就行。”
张小浑操控机关小宠们把大型蛇蚁毒虫都赶走,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区域,铺上干燥的树叶。
做完这些后,机关雪豹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两只又厚又大的前爪按在地上伸了伸懒腰,道:“我们先在这里躲避一会儿,再找机会和队伍汇合。”
房安禹说的没错,张小浑的性格和张湛然差异很明显,明明是同样的声线,但张小浑既不爱笑也不亲切,有种不易亲近的清冷,懒散中又带点儿距离感。
元神是修士内心一部分潜意识的体现,相当于隐藏的人格被分离出来了,因此元神的性格和本人平时表现出来的往往有一定差别。
原来张湛然隐藏的性格是这般,清冷疏离又慵懒。
这和桑悦印象中的科圣反差很大。
张小浑选的位置,头顶上方有一截枯木已经腐朽了,清澈的月光能够投照下来。
光芒披在机关雪豹的身上,好看得不可思议。
他忽然转过头,静静地看着桑悦,浅淡的蓝绿灰色眼睛,瞳孔大而通透,带有雪山兽类特有的纯真,清冷、美貌又无辜,给人好像可以摸一下的错觉。
“对了,桑小娘子,你怎么会来?”机关雪豹问。
“我……”桑悦语塞。
其实理由并不难找,但她既不想骗张湛然,也无法直接告诉他真相。
桑悦感觉到胸口闷闷的,莫名的难受。她忍不住抬手按住胸口,呆愣愣地看着机关雪豹的眼睛。
随着她忍不住眨了下眼睛,眼泪就这样滚落下来。
机关雪豹眼看着她眼眶逐渐发红,直到眼泪掉下来,顿时紧张地竖起耳朵和尾巴。
“是不是受伤了?”他连忙轻声问。
桑悦轻轻摇头,难受地屈膝坐在落叶上,蜷缩着身体抱膝。
“难道是在我背上颠得难受?”
机关雪豹把两只前爪前伸按在地上,抖了抖身体,周身冰冷的铁质表面全部朝内翻转,而翻转出来的那一面长满了蓬松柔软的皮毛,它从头到尾都像波浪一样做出翻转变化,结束后就宛如一头真正的有血有肉的雪豹。
他把极大极蓬松的尾巴摆到她面前:“尾巴让你躺,会舒服点儿吗?”
桑悦还是摇头,闷闷地说:“我没事,谢谢科圣。”
机关雪豹叼起自己的大尾巴,绕着桑悦转了半圈。
他放下尾巴,轻声道:“小娘子,你怀里放了什么东西?它在吸食你带有仇怨的魂气,将其转变成煞炁,对你身体有害。”
桑悦愣了一下,从怀里摸索一番,取出一截带血的伞骨。
她将伞骨珍惜地捧在手心里:“这是一一的遗物,她是我的朋友,也是救我两次的恩人。”
“能给我看看吗?”机关雪豹说完就变化成人形,清秀绝伦的少年平和地看着她,温柔地向她索要那件危险的物品。
桑悦迟疑地问:“怎么了吗?”
张小浑道:“我看看能不能净化上面的煞炁,这件鬼怪遗物上面承载着深重的仇恨,你把它贴身带着,心中的仇恨也会越来越深,长此以往会损伤人的心性,使人暴躁易怒。”
桑悦:“我知道,但复仇是推动我修行的念力。我再也不想做那个只会坐在原地哭的窝囊废,拖累别人害死别人的废物。”
张小浑同情地看着她,轻轻叹息:“你当然不是废物,你是个勇敢的灵修,今天不就是你救了我吗?复仇固然是你修行的目标,可你也不希望被情绪干扰,失去理智吧?”
桑悦苦笑一下:“像我这样贪生怕死的人,不会失去理智的。这么多年过去,我依然毫无长进。我讨厌背叛,讨厌身边的人消失,但我依然对此无能为力。”
张小浑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在那样的灾异之下,哪怕是训练有素的修士都未必能冷静应对。仇小娘子的心性远非常人所能及,乃是英雄。但不是人人生下来都是英雄。你没有因为恐惧就此变得软弱,已经做得很好啦。如今的你已经逐渐学会控制恐惧,证明你已变得更加强大。”
桑悦凝视着少年仙人那双漂亮浅淡的,蓝绿灰色豹眼:“你真的觉得,我有变强吗?”
“当然,不只是修为的强大,还有这里,”他鼓励地看着她,抬起右手按在自己胸口上示意,“你的心志。”
这时夜空中有几道流星先后飞过,转移了桑悦的视线。
“啊,有飞星,”张小浑顺着她目光看去,立即闭上双眼,双手在胸前捏诀,口中念念有词。
等他再度睁开眼时,桑悦疑惑地道:“小浑圣人在向飞星祈愿?”
张小浑微笑:“是啊。”
桑悦:“可是飞星……”
张小浑笑说:“我知道,很多星象典籍上都认为,飞星象征着陨落的星辰世界或神明,是灾异不详之召。”
他调皮地眨了眨眼:“但我还知道另一种说法,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桑悦不禁问:“是什么?”
张小浑微笑道:“飞星是天神的车辇,在划过宇宙时遗留的光迹。我更愿意相信这种说法,在飞星掠过的瞬间祈愿,天神会听见。”
桑悦:“原来还有这种说法,那以后我也试试。要怎么做?”
张小浑教她:“就像这样,捏个祈福诀,再默念心愿就可以了。”
桑悦好奇:“那我能问问,你刚才许的是什么愿望吗?”
张小浑温柔地笑说:“我向天神祈福说,希望桑小娘子能够尽早弥补心中的遗憾,不再被过去的事情所困扰。”
桑悦顿时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温暖的潮水淹没了。
虽然元神和本体的性格有差异,但温柔依然固执地存在着。
张小浑再次朝她伸出手:“可以吗?”
桑悦把伞骨放进他掌心里。
张小浑用精纯的金行灵力洗去伞骨上的煞炁,除此外没有做任何改动,原封不动地将伞骨还给她。
桑悦把伞骨收回怀里,问道:“圣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对付那邪煞改造的机关兽呢?桑悦听凭调遣。”
张小浑道:“这机关兽的修为已经接近大乘期五层,若是此刻贸然迎敌,我方必然死伤惨重。我会造一只机关兽送你与队伍汇合,队伍所有人都必须潜藏起来,按兵不动,等我号令。”
桑悦也修习过兵法,但都是纸上谈兵,在经验丰富的张湛然面前,她本能地选择相信他,哪怕在不甚理解的情况下。
“是,桑悦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