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血色泥沼,三方势力如同绞索般勒紧。
>血灵军的幽冥锁链如毒蛇般缠住帝君兽的四肢,万剑阁的剑阵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散修们则如鬣狗般撕咬着每一次防御的破绽。
>赤瞳的机械眼骤然亮起幽绿符文,幽冥锁链贯穿帝君兽的肩胛,本源之力如开闸洪水般被抽离。
>涵婓在剧痛中触摸颈间血玉——帝君兽的濒死嘶吼在他灵魂深处炸开,血契第一次在生死关头回应了他的意志。
>当涵婓强行逆转血契夺回力量时,幽冥锁链深处突然传来冰冷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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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天河倒灌,将黑石峡谷冲刷成一片泥泞的血色沼泽。浑浊的雨水裹挟着断裂的兵刃和暗红的血水,在嶙峋的乱石间蜿蜒流淌,汇聚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小溪,散发出浓烈的铁锈与腐烂交织的气息。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冰冷的刀片。
涵婓紧贴着帝君兽滚烫的身躯,嶙峋的鳞甲下传来沉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冰冷的雨水顺着他额角滑落,模糊了视线,却无法浇灭心中那簇在绝望边缘疯狂摇曳的火焰。他抹了一把脸,指尖触碰到颈间那块温润的血玉,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渗入冰冷的掌心,仿佛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块浮木。
“吼——!”
帝君兽的咆哮陡然拔高,带着撕裂金铁的怒意,庞大的身躯猛地侧转。几乎同时,三道缠绕着幽绿符文的粗大锁链撕裂雨幕,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狠狠抽在它前一瞬停留的巨石上。轰隆巨响中,坚硬的黑石四分五裂,碎石如同炮弹般激射,深深嵌入四周的岩壁。
锁链的另一端,隐没在峡谷上方浓重如墨的雨雾里。数十名血灵军士兵的身影在雨雾中若隐若现,他们沉默得如同山岩,动作却整齐划一得令人心悸。每一次锁链的挥击,每一次阵型的变换,都精准地封堵着帝君兽可能的退路,那些幽绿符文在阴沉的雨光中闪烁着不祥的光泽,每一次闪烁,都让帝君兽的动作凝滞一分。
“涵婓!束手就擒,交出妖孽!”一个粗粝的吼声穿透雨幕,来自峡谷西侧一片相对高耸的乱石堆。那里人影幢幢,服饰各异,刀光剑影在雨水中反射出贪婪的寒芒,是闻到血腥味蜂拥而至的散修联盟。喊话的是个疤脸壮汉,手中一柄九环大刀舞得呜呜作响,溅起一片泥水,“老子只要那畜生的脑袋去万剑阁领赏!识相的快滚开!”
回应他的,是帝君兽猛地张口喷出的一道炽烈吐息。暗红色的光流如同咆哮的熔岩之河,瞬间蒸发了路径上的雨水,带着焚灭一切的气势轰向那片乱石堆。
“结阵!快!”疤脸壮汉骇然变色,厉声嘶吼。
散修们乱哄哄地涌动起来,仓促间撑起的各色护身光罩、法宝光华在赤红光流面前如同纸糊般脆弱。惨叫声、法宝破碎的脆响、血肉被瞬间汽化的“嗤嗤”声混成一片,空气中顿时弥漫开浓烈的焦糊味。光流扫过,那片乱石堆被硬生生犁出一道焦黑的深沟,十几个来不及闪避的散修彻底消失,只留下几缕青烟和几块扭曲的金属残骸。
然而,这雷霆一击并未吓退贪婪的鬣狗,反而激起了凶性。更多的散修从峡谷两侧的阴影和岩缝中冒了出来,眼中燃烧着亡命徒的疯狂。
“它不行了!耗死它!”
“血灵军的大人们压着它呢!一起上!”
他们如同嗅到腐肉的秃鹫,趁着帝君兽喷吐光流后短暂的迟滞,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发起了攻击。淬毒的飞镖、阴损的符咒、带着倒钩的锁链、甚至直接扑上来的亡命徒……这些攻击单个威力或许有限,但胜在阴狠、密集、角度刁钻,如同附骨之疽,死死缠住帝君兽庞大的身躯,不断消耗着它本已濒临极限的力量。帝君兽的鳞甲上不断爆开细碎的火星和污浊的血花,每一次挥爪或甩尾清理这些烦人的蝼蚁,都不可避免地露出更大的破绽。
就在帝君兽被散修们疯狂的撕咬牵制,动作出现一瞬僵硬的刹那——
“铮——!”
一声清越悠长的剑鸣,如同九天鹤唳,陡然压过了喧嚣的暴雨和厮杀声!
峡谷东侧,那片相对开阔的崖壁上,数十名身着月白剑袍的万剑阁弟子早已列阵完毕。他们人人身姿挺拔,气度森严,与下方混乱的散修形成鲜明对比。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古拙、长髯飘拂的老者,他手中并无剑,只是并指如剑,虚虚向前一点。
随着他这一指,数十柄寒光四射的长剑齐齐悬浮而起,剑尖直指下方被困的帝君兽和涵婓。冰冷的剑意瞬间弥漫开来,连瓢泼的暴雨似乎都凝滞了一瞬,雨滴在无形的剑压中诡异地悬停在半空。
“万剑归流,诛邪!”
老者口中吐出冰冷的敕令。
“嗡——!”
数十柄长剑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颤鸣,剑身光芒暴涨,瞬间化作一片由纯粹剑光组成的银色洪流!它们不再是实体,而是凝聚了恐怖切割之力的纯粹光刃,撕裂空气,发出鬼哭般的尖啸,如同银河倒卷,朝着峡谷中心的帝君兽和涵婓倾泻而下!
剑光未至,那森寒刺骨的杀意已让涵婓全身汗毛倒竖,血液几乎冻结。帝君兽发出一声焦躁的低吼,巨大的骨翼猛地向上合拢,如同两面巨大的盾牌,将自己和涵婓死死护在翼下。暗红色的鳞甲上,血色的纹路疯狂流转,试图凝聚起最后的防御力量。
“叮叮叮叮叮——!”
密集得如同暴雨敲打铁皮屋顶的撞击声骤然炸响!银色的剑光洪流狠狠地冲刷在骨翼之上!每一道剑光都蕴含着足以洞穿精钢的锋锐之力。帝君兽坚韧无比的鳞甲在连绵不绝的冲击下剧烈震颤,火星如同节日最绚烂的烟火般疯狂迸溅!暗红色的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凹陷,甚至开始片片崩裂!
每一次撞击,都仿佛有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涵婓的胸口。他与帝君兽通过血契相连,那鳞甲崩裂的痛苦、骨翼承受的恐怖压力,如同烙印般清晰地传递到他的灵魂深处。他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闷哼,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抠进帝君兽鳞甲的缝隙中,试图分担那无边无际的痛楚。视野开始模糊,耳中除了剑光的尖啸和鳞甲的哀鸣,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吼——!”
帝君兽的咆哮声充满了痛苦与暴怒,巨大的身躯在剑光洪流的冲击下不断下沉,粗壮的四肢在泥泞的地面上犁出深深的沟壑。骨翼上覆盖的鳞片大面积剥落,露出底下被剑气切割得血肉模糊的翼膜,暗金色的血液混合着雨水汩汩流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峡谷上方,那浓得化不开的雨雾深处,两点猩红的光芒骤然亮起!
冰冷,死寂,如同深渊巨兽睁开了窥视猎物的双眼。
是赤瞳!
他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血灵军阵列的最前方,身形挺拔如标枪,黑色的斗篷在狂风中纹丝不动。雨水落在他身上,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力场隔开。那张覆盖着下半张脸的金属面具冰冷无情,唯有露出的那双赤色眼瞳,牢牢锁定着下方苦苦支撑的帝君兽。
他的右眼,那只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机械义眼,瞳孔深处突然亮起一圈圈幽绿的光环!光环急速旋转、嵌套,构成一个极度复杂精密的符文阵列。与此同时,他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对准下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冰冷死寂气息,骤然弥漫开来!这气息是如此阴寒,连肆虐的暴雨似乎都畏惧地避开了他掌心的区域。
“幽冥……归源。”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直接烙印在涵婓的脑海里。
“嗡——!”
一道凝练到极致、细如儿臂的幽绿色光束,毫无征兆地从赤瞳的机械义眼中心激射而出!光束的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前一瞬还在赤瞳眼中,下一瞬便已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击中了帝君兽在剑光洪流冲击下暴露出的左肩胛骨!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令人牙酸的“嗤啦”声,仿佛滚烫的烙铁按在了血肉之上!
那幽绿光束击中目标的瞬间,骤然膨胀、扭曲,化作一条完全由幽绿能量构筑、表面浮动着密密麻麻幽冥文字的诡异锁链!锁链的一端深深刺入帝君兽的肩胛,另一端则牢牢握在赤瞳虚张的五指之中。
“嗷——!!!”
帝君兽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惨嚎!那声音穿透云霄,饱含着深入骨髓和灵魂的极致痛苦!它庞大如山的身躯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覆盖着身体的暗红色光芒剧烈地明灭闪烁,如同风中残烛,瞬间黯淡下去!原本强行支撑着抵抗剑光洪流的骨翼,防御力量骤然崩溃!
“噗噗噗噗——!”
失去了帝君兽力量加持的骨翼,在万剑洪流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无数剑光瞬间洞穿了伤痕累累的翼膜,留下一个个前后通透的巨大孔洞!暗金色的血液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将周围浑浊的雨水染成了诡异的金红色!
但这肉体的创伤,远不及那幽冥锁链带来的痛苦之万一!
涵婓如遭雷击!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剧痛骤然爆发!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冰冷巨手,蛮横地插入了他的胸膛,攥住了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然后狠狠地、毫无怜悯地向外撕扯!又像是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了他的每一寸经脉,疯狂地搅动、灼烧!视野瞬间被撕裂成一片血红与黑暗交织的混沌,耳边帝君兽的惨嚎与他自己喉咙里发出的非人嘶吼混成了一片。
血契!是血契连接将帝君兽承受的恐怖抽取,同步传递给了他!
他能“看”到——不,是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浩瀚、精纯、带着帝君兽生命烙印的本源力量,正被那条冰冷的幽冥锁链以恐怖的速度从它的伤口处强行抽离!那力量如同开闸的洪流,汹涌澎湃,却又带着生命流逝的绝望和悲鸣,沿着锁链疯狂涌入赤瞳的掌心!赤瞳身上的气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节节攀升,那只冰冷的机械义眼,幽绿的光芒也越发刺目、深邃!
帝君兽庞大的身躯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坚韧的鳞甲失去了光泽,如同蒙尘的朽铁。肌肉贲张的线条变得松弛无力,粗壮的四肢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试图挣扎,都只能换来锁链上幽光更盛,以及更汹涌的力量流失。那双原本燃烧着不屈怒火的黄金竖瞳,此刻也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死气,痛苦地半阖着,瞳孔深处最后的光芒正在迅速熄灭。
它要死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凿穿了涵婓被剧痛淹没的意识。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失去的恐惧。失去这唯一陪伴他、保护他、与他血脉相连的巨兽!失去这黑暗中唯一的依靠和……伙伴!
颈间的血玉在疯狂发烫,烫得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更加古老而蛮横的意志,如同沉睡的火山,在帝君兽濒死的刺激和他自身绝望的催化下,轰然爆发!
“不——!”涵婓猛地昂起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那嘶吼中充满了痛苦、愤怒,还有一股不顾一切的疯狂!
他不再犹豫!不再恐惧那血契的反噬!不再去想后果!
求生的本能、守护的欲望、以及那股被血玉唤醒的、属于帝君兽同源的暴烈意志,彻底压倒了一切!
他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志,所有在绝境中榨出的最后一丝力量,全部凝聚于一点——不是攻击,不是防御,而是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沿着那条连接着他与帝君兽的血契纽带,向另一端涌去!目标,正是那条正在贪婪吞噬帝君兽本源的幽冥锁链!
这不是调用血契的力量,这是……逆转血契!强行夺回被掠夺的生命本源!
“嗡!”
一股无形的、源自灵魂层面的剧烈震荡,以涵婓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仿佛一颗石子投入了死寂的深渊,激起了万丈波澜!
赤瞳面具下,一直古井无波的嘴角,第一次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他那双冰冷的赤瞳,第一次真正地、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异,聚焦在涵婓那张因极度痛苦和疯狂而扭曲的脸上。
缠绕在帝君兽伤口处的幽冥锁链,猛地一滞!
那疯狂抽取生命本源的洪流,如同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堤坝,出现了刹那的停顿!锁链上流淌的幽绿光芒剧烈地闪烁、明灭,仿佛信号不良的灯管,发出不稳定的“滋滋”声。
帝君兽那即将彻底熄灭的黄金竖瞳,猛地睁大了一线!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它自身的气息,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顽强地重新燃烧起来!
成了?!
涵婓心中刚升起一丝劫后余生的狂喜,灵魂深处却骤然传来一阵更甚于之前的恐怖悸动!
那悸动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源自那条被他强行干扰的幽冥锁链深处!
冰冷,死寂,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沉睡万古的庞然意志,正透过锁链,缓缓苏醒。
那并非赤瞳的力量。
那是一种更古老、更幽暗、仿佛来自世界诞生之初的虚无深处的……心跳。
咚……
沉重,缓慢,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清晰地敲打在涵婓的意识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