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血诏投影消散的余晖尚未完全从溶洞中褪去,空气中还残留着灼热的血气和金属撕裂般的嗡鸣。
> 涵婓只觉得全身骨头像是被无形巨锤碾过一遍,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着抗议,大脑深处还残留着那浩荡血诏文字强行烙印进来的胀痛与嗡鸣。
> 帝君兽高大的身影挡在她身前,如同一道沉默的山岳,但涵婓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绷紧的脊背线条下透出的虚弱。
> 燃烧本源冲破三方围剿,代价沉重得超乎想象。
> 他原本如熔岩般流淌着暗金光泽的鳞片,此刻黯淡无光,一些地方甚至出现了细密的皲裂,渗出丝丝缕缕的、带着奇异暗香的金色血珠。
>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火星和沉重的杂音。
> 他左臂上那道被赤瞳血链贯穿的恐怖伤口,虽然在血诏光芒下强行愈合了表面,但内里如同跗骨之蛆的幽冥能量仍在顽固地侵蚀,丝丝缕缕的黑色寒气缠绕其上,与鳞片下流转的暗金光芒激烈对抗。
> “还能撑多久?”涵婓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她强迫自己从地上撑起身体,四肢百骸传来的酸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 血玉在胸口位置微微发烫,传递着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暖流,勉强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 “死不了。”帝君兽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砂砾摩擦。
> 他微微偏头,熔金色的竖瞳扫过涵婓苍白的脸,掠过她手腕上尚未完全愈合的割伤,最后落回溶洞入口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刀锋。
> “但外面的杂碎,不会给我们太久喘息的时间。”
> 赤瞳血链上附着的幽冥寒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持续不断地刺入他的血肉筋脉,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刺痛和力量流失的虚浮感。
> 更棘手的是血链内部刻满的镇压铭文,它们像活物般在伤口深处游走,不断削弱、迟滞着他体内奔涌的凶兽之力,如同给一头猛虎套上了沉重的枷锁。
> 他尝试调动力量去磨灭那些铭文,但每一次发力,都会引动幽冥寒气更猛烈的反噬,带来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让他额角青筋暴跳。
> “血灵宫的血脉禁锢术…还有那幽冥之力…”帝君兽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充满暴戾的低吼,“赤瞳那杂碎…藏得够深!”
> 涵婓的心沉了下去。
> 她看着帝君兽强撑着挺直的背影,那如山岳般的姿态下是无法掩饰的摇摇欲坠。
> 血诏带来的震撼尚未平息,死亡的阴影却已如跗骨之蛆,再次紧紧缠绕上来。
> 万剑阁的剑鸣、血灵军血兽的嘶吼、散修们贪婪的呐喊…这些声音如同无形的潮水,正透过蜿蜒曲折的溶洞通道,一波波涌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迫近。
> 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铁锈和硝烟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 涵婓的手下意识地按在胸口温热的血玉上,那点微弱的暖意成了此刻唯一的支撑。
> 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扫过这片因血诏投影而显露出部分真容的上古战场遗迹。
> 血河在脚下不远处无声流淌,散发着幽暗的红光。
> 更远处,是堆积如山的骸骨。
> 不同于寻常的枯骨,这些骸骨大多保持着生前的姿态,有些甚至依旧紧握着早已锈蚀不堪、布满豁口和裂痕的兵器——巨大的战斧深深劈入地面,只剩下半截斧柄;折断的长枪斜插在岩石缝隙里;扭曲变形的塔盾如同墓碑般矗立着,上面布满了刀砍斧凿的痕迹和早已干涸发黑的喷溅状血迹。
> 骸骨身上残留的甲胄碎片,依稀能辨认出与血诏投影中那些古老战士相似的制式,只是更加残破,被时光和战斗侵蚀得面目全非。
> 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与苍凉,如同实质的雾气,弥漫在整个空间。
> 就在涵婓的目光掠过一具倚靠在巨大断矛旁、头颅低垂的骸骨时,异变陡生!
> 嗡——
>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嗡鸣,毫无预兆地扩散开来。
> 那声音并非来自耳膜,更像是无数沉寂已久的意识,在某个瞬间被同一根弦拨动。
> 涵婓和帝君兽同时身体剧震!
> 涵婓只觉得胸口血玉猛地一跳,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流遍全身,与那灵魂深处的嗡鸣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 帝君兽熔金色的竖瞳骤然收缩成一条细线,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扫过整个骸骨战场,喉咙里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低吼:“魂火…复燃?!”
>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点微弱的光芒,在涵婓刚刚注视过的那具低垂头颅的骸骨空洞的眼窝中,悄然亮起。
> 那不是火焰,更像是一点凝聚到极致的、饱含不屈意志的星芒。
> 苍白,冰冷,却又带着一种穿透万古时光的执着。
> 紧接着,第二点、第三点…如同被无形的风席卷而起的星火燎原,无数点苍白的魂光,在堆积如山的骸骨眼眶中次第亮起!
> 刹那间,整个幽暗的溶洞战场被这千万点苍白的魂火照亮!
> 那景象诡异得令人窒息,又神圣得让人心头发颤。
> 无数具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骸骨,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冰冷的魂光,齐齐“望”向溶洞中央——血诏投影曾经出现的位置,或者说,望向了站在那里的涵婓和帝君兽!
> 死寂!
>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溶洞,连地下血河的流淌声都仿佛消失了。
> 只有那千万点苍白的魂光在无声地燃烧、跳动,汇聚成一片冰冷的星海,将一种无形的、源自远古战场的沉重威压,如同实质般倾泻在涵婓和帝君兽身上。
> 涵婓感觉自己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
> 她无法呼吸,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着恐惧。
> 那是一种超越了生死界限的注视,来自时间彼岸的凝视,带着无法想象的沉重与肃杀。
> 帝君兽浑身的鳞片微微炸起,喉咙深处滚动着威胁的低吼,熔金色的竖瞳死死盯着那片魂火之海,全身力量本能地凝聚,随时准备发出搏命一击。
> 但他强忍着没有动。
> 他能感觉到,这些魂火虽然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却并无直接的恶意。
> 它们似乎只是在“确认”着什么。
>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年般漫长。
> 涵婓胸口的血玉滚烫得如同烙铁,那股热流在她体内奔腾得越来越快,几乎要冲破她的血管。
>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形的压力碾碎时,那千万点苍白的魂火,毫无预兆地,同时闪烁了一下!
> 如同接到了某个无声的指令。
> 咔哒…咔哒…咔嚓…
> 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断裂声、岩石滚落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溶洞的死寂!
> 在涵婓和帝君兽震惊的目光中,那堆积如山的骸骨,动了!
> 一具具保持着战斗姿态的骸骨,开始僵硬地、缓慢地活动起关节。
> 倚靠着断矛的头颅低垂的骸骨,缓缓抬起了它的颅骨,那燃烧着苍白魂火的眼窝,精准地“锁定”了涵婓。
> 深深劈入地面的巨大战斧旁,一具格外高大的骸骨,伸出只剩下指骨的手掌,握住了那锈蚀的斧柄,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点点地将那柄沉重的巨斧从岩石中拔出。
> 斜插在岩石缝里的折断长枪旁,另一具骸骨伸出骨臂,握住了枪杆断裂处。
> 如同墓碑般矗立的扭曲塔盾后,也有骸骨的身影在缓缓站直…
> 它们动作僵硬而迟缓,带着万古时光沉淀下的滞涩,骨骼摩擦发出的声音在空旷的溶洞里回荡,如同来自地狱的丧钟。
> 但它们确确实实地站了起来!
> 从沉睡的死亡中,被某种力量唤醒,重新挺起了不屈的脊梁!
> 成千上万!
> 密密麻麻的骸骨战士,沉默地站立起来,它们眼眶中苍白的魂火跳动着,无声地燃烧。
> 断裂的兵器被重新握在骨掌之中,残破的甲胄碎片挂在嶙峋的肋骨上,它们组成了一支来自远古的、无声的亡灵军团,将涵婓和帝君兽包围在中央。
> 那股源自无数战魂凝聚而成的肃杀之气,如同无形的海啸,几乎要将两人彻底淹没!
> 帝君兽发出一声狂暴的咆哮,凶戾之气冲天而起,试图以自身威压对抗这万古战魂的集体意志!
> 暗金的光芒在他体表疯狂流转,左臂伤口处的幽冥黑气被强行逼退少许,但镇压铭文也随之亮起刺目的血光,带来更剧烈的痛苦,让他高大的身躯微微晃动了一下。
> 涵婓更是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双腿一软就要跪倒。
> 就在这时,那最先抬起头的、倚着断矛的骸骨战士,动了。
> 它没有举起武器,没有发出咆哮。
> 它只是缓缓地、无比艰难地,抬起了它那只剩下森森指骨的右臂。
> 动作僵硬得如同锈蚀的机括,每一个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令人心悸的骨骼摩擦声。
> 然后,它将那只骨臂,横在了胸前。
> 一个古老而庄重的姿势。
> 一个属于战士的礼节。
> 一个跨越了无尽岁月、只为在此刻传递的——军礼!
> 这个动作,像是一道无声的指令,瞬间传遍了整个骸骨军团!
> 咔!咔!咔!
>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撞击声整齐划一地响起!
> 成千上万具骸骨战士,无论它们生前手持何种武器,无论它们的骨骼是否残缺,在这一刻,全都做出了同一个动作!
> 抬起骨臂,横于胸前!
> 动作或许并不完美,有些骸骨的手臂残缺不全,只能以断骨尽力做出姿势;有些骸骨的身躯早已扭曲变形,行礼的姿态显得怪异而悲怆。
> 但它们眼眶中跳动的苍白魂火,却在这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粹而炽烈的光芒!
> 那光芒中蕴含的不再是冰冷的威压,而是一种穿透万古的悲壮、一种至死不渝的忠诚、一种对传承的殷切期盼!
> 它们沉默地行礼,无声地燃烧,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存在意义,都凝聚在这一礼之中,指向溶洞中央那个渺小的身影——涵婓!
> 涵婓彻底呆住了。
> 巨大的冲击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 她能清晰地“听”到!
> 那不是声音,是无数意念的洪流,直接涌入她的灵魂深处!
> **“血诏…启…”**
> **“圣主…归来…”**
> **“战魂…不熄…”**
> **“吾血…吾命…奉…新主!”**
> 千万个破碎的、断续的、饱含沧桑与执念的意念碎片,汇聚成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冲击着她的意识。
> 那不是请求,不是命令,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共鸣,一种跨越生死界限的托付!
> 她胸口的血玉在这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与光芒!
> 嗡——!
>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宏大、更加震撼的嗡鸣,以涵婓为中心,轰然爆发!
> 溶洞中央,血诏投影最后消散的位置,一道浓郁到极致的血光骤然冲天而起!
> 血光并非直冲洞顶,而是在半空中迅速凝聚、塑形!
> 无数细小的、如同活物般的血色符文从血光中析出,围绕着涵婓的身体高速旋转、组合、构筑!
> 首先是覆盖双足的战靴,符文如同有生命的藤蔓般缠绕交织,勾勒出流线型的轮廓,靴尖锋利如刃,靴跟带着稳定大地的厚重符纹。
> 接着是腿甲,贴合着腿部线条向上蔓延,关节处形成灵活而坚固的护膝,符文流转间隐隐形成龙鳞般的纹路。
> 腰甲束紧,勾勒出腰线,其上一圈古老的象形文字如同腰带般环绕,散发出稳固空间的波动。
> 胸甲在符文汇聚中渐渐成型,覆盖住涵婓的心脏位置,造型并不夸张厚重,却带着一种流畅而内敛的力量感,中央正是那枚血玉原本所在的位置,此刻血玉仿佛融入了胸甲核心,化作一枚不断搏动、散发着生命气息的血色宝石。
> 肩甲如同展开的羽翼般向两侧延展,边缘锐利,表面流淌着暗红色的光泽,仿佛凝固的血液。
> 臂甲覆盖上臂与前臂,手甲则包裹住她的手掌和手指,指关节处有细微的凸起,既不影响灵活性,又能在握拳时形成致命的冲击点。
> 最后,一顶造型简洁、线条凌厉的覆面头盔在血光中凝聚,缓缓落下,覆盖住涵婓的头颅,只露出一双因震惊而睁大的眼睛。
> 头盔两侧微微上扬,如同某种猛禽的翎羽,额心位置,一个由最纯粹血光凝聚而成的、与血诏气息同源的古老徽记——交织的利刃与血滴——熠熠生辉!
> 整套铠甲通体呈现一种深邃而内敛的暗红色,仿佛由无数层凝固的血液与燃烧的符文压缩锻造而成。
> 它并非冰冷的金属,更像是某种活着的、具有呼吸的生命体!
> 甲胄表面,无数微小的血色符文如同呼吸般明灭流转,构成一幅幅玄奥的图案,时而如奔腾的血河,时而如咆哮的凶兽,时而又如古老的战阵图腾。
> 一种难以言喻的、强大而古老的力量感,从铠甲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与涵婓自身的血脉、与她胸口的血玉、与这片战场遗迹的悲怆气息,完美地融为一体!
> 血灵铠!
> 涵婓的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名字,仿佛这信息是与铠甲一同烙印进她的灵魂。
> 她低头,看着覆盖自己双手的、流淌着血色符文的手甲,感受着铠甲与身体之间那种如臂使指、血肉相连的奇妙感觉。
> 沉重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与轻盈感并存的状态。
>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空气的流动,能“听”到地下血河深处更细微的涌动,甚至能隐约感知到溶洞入口方向传来的、那些迫近追兵的混乱气息!
> 这铠甲仿佛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延伸了她的感官,强化了她的躯体。
> 然而,这力量并非没有代价。
> 一股冰冷、暴戾、充满了铁血杀伐气息的意念洪流,正顺着铠甲与身体的连接处,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
> 这不是刚才那些战魂们破碎的意念,而是更加完整、更加磅礴、更加…血腥的记忆碎片!
> **轰!**
> 涵婓的视野瞬间被无尽的赤红淹没!
> 不再是幽暗的溶洞,不再是沉默的骸骨军团。
> 她仿佛被抛入了一个血与火炼狱的战场!
> 天空是撕裂的,燃烧着不祥的紫黑色火焰,巨大的陨石拖着长长的尾焰,如同天神的怒火般不断砸向支离破碎的大地。
> 大地在哀嚎,龟裂出深不见底的峡谷,岩浆如同大地的伤口般汩汩涌出,与肆意横流的鲜血混合在一起,蒸腾起带着浓烈腥气的血雾。
> 喊杀声震耳欲聋,直冲云霄!
> 那不是凡俗军队的厮杀,而是移山填海、崩裂星辰的恐怖对决!
> 无数身披与涵婓此刻所穿极为相似、但更加古老厚重的血色铠甲的战士,如同钢铁洪流般冲锋陷阵。
> 他们的敌人更加恐怖!
> 有身躯庞大如山岳、长着无数扭曲触手的黑色肉瘤怪物,每一次蠕动都喷吐出腐蚀万物的酸液脓浆;
> 有由纯粹阴影与尖啸构成的、没有固定形态的幽影军团,所过之处生灵枯萎,光线湮灭;
> 还有驾驭着白骨战车、挥舞着巨大镰刀、眼眶中燃烧着幽冥鬼火的骸骨军团,其规模与威势,远超此刻溶洞中这些沉默行礼的残骸!
> 血灵军的战士们在这末日般的战场上,爆发出了惊天的战力!
> 她“看”到一名魁梧如巨灵神般的血将,身披重甲,手持一柄门板大小的血色巨刃。
> 他咆哮着,巨刃挥出,血色的刀罡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将一头扑来的触手肉瘤怪物连同它身后的一座燃烧的山峰,一同劈成了两半!
> 血雨腥风混合着岩浆碎石,轰然泼洒!
> 她“看”到一名身形飘忽如鬼魅的女性血将,在幽影军团中穿梭。
> 她的武器是十根缠绕在指尖的血色丝线,细如发丝,却锋利无匹。
> 丝线每一次无声的弹动、切割,都有大片幽影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湮灭消散。
> 她所过之处,留下一片片短暂的、纯净的光亮区域。
> 她“看”到一名驾驭着血色战车的血将,战车由燃烧着血焰的骸骨巨兽牵引,在敌阵中纵横驰骋。
> 战车车轮碾过之处,留下燃烧的血色轨迹,轨迹之中,无数狰狞的倒刺荆棘疯狂生长,将敌人的骸骨战车和亡灵骑士死死缠住、绞碎!
> 记忆的碎片如同狂暴的潮水,冲击着涵婓的意识。
> 她看到了更多的血将,看到了无数无名战士的浴血拼杀,看到了天穹之上,一道模糊却威严无边的身影,如同定海神针般屹立在战场的最中央,血色的诏令如同神谕般从其手中挥洒而出,指引着整个血灵大军的方向!
> 那就是圣主吗?
> 涵婓的灵魂在震颤。
> 然而,就在这波澜壮阔、热血沸腾的战争画卷中,一丝极其不和谐的、冰冷刺骨的画面碎片,如同毒蛇般骤然刺入她的脑海!
> 视角似乎是某个隐蔽的角落。
> 一名血将,正背对着战场中央那伟岸的圣主身影。
> 这名血将的铠甲与其他血将并无太大不同,同样是暗沉的血色,覆盖着玄奥的符文,只是肩甲的造型更加厚重方正,如同两面坚固的塔盾。
> 但就在他肩甲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裂纹,在记忆碎片的光影中一闪而过。
> 那裂纹的形状…
> 涵婓的瞳孔骤然收缩!
> 那裂纹的形状,扭曲而诡异,赫然与她之前在废弃矿洞坍塌的洞壁上,看到的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幽冥族图腾——一个如同无数眼睛扭曲叠加而成的抽象符号——一模一样!
> 这念头如同冰冷的闪电劈过脑海!
> 紧接着,这记忆碎片中的画面猛地一转,变得无比模糊混乱,充满了剧烈的能量波动和刺耳的碎裂声。
> 只能隐约“听”到一声充满了极致痛苦与暴怒的咆哮,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又仿佛来自灵魂深处:
> **“玄…甲——!!!”**
> 这声咆哮蕴含着无边的愤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悲恸?
> 轰隆!
> 记忆碎片到此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强行中断、撕裂!
> 涵婓猛地从这血腥而混乱的记忆洪流中挣脱出来,头痛欲裂,仿佛灵魂被强行撕扯过一遍。
> 她大口喘息着,冰冷的头盔内壁紧贴着她的额头,带来一丝微弱的凉意。
> “玄甲…幽冥图腾…”
> 这个名字和那个图腾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意识里。
> 结合之前天机阁弟子密信中提到的“玄甲”之名…叛徒!
> 血灵宫初代血将中,有人背叛了圣主!而且很可能与那诡异的幽冥族有关!
> 这个发现带来的寒意,甚至比刚才直面万古战魂的压力还要刺骨!
> 就在这时,溶洞中那千万点苍白的魂火,亮度骤然提升到了极致!
> 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 噗…
> 如同烛火被风吹灭。
> 离涵婓最近的那名倚着断矛、第一个向她行礼的骸骨战士,眼眶中的魂火轻轻摇曳了一下,然后,彻底熄灭。
> 如同一个信号。
> 噗!噗!噗!噗!
> 连绵不绝的、细微的熄灭声,如同秋风吹过麦田。
> 成千上万点苍白的魂火,在同一个瞬间,同时熄灭!
> 支撑着骸骨战士们保持行礼姿态的那股无形力量消失了。
> 咔啦…哗啦啦…
> 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又如同坍塌的沙雕城堡。
> 一具具骸骨战士,在失去了魂火的支撑后,瞬间崩解!
> 骨骼散落,撞击在地面的岩石和同伴的遗骨上,发出密集而清脆的碎裂声响。
> 巨大的战斧再次脱手,沉重地砸落在地;
> 折断的长枪彻底断成几截;
> 扭曲的塔盾轰然倒下,扬起一片尘埃…
>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那支沉默而悲壮的骸骨军团,那支刚刚还向她致以跨越万古军礼的英灵战士,便彻底化作了地上更大、更厚的一层枯骨残骸。
> 溶洞内重新被幽暗笼罩,只剩下地下血河那微弱而诡异的红光,映照着这瞬间归于永恒死寂的战场。
> 一切仿佛从未发生。
> 只有涵婓身上流淌着血色符文的暗红铠甲,以及脑海中那沉重血腥的记忆碎片和“玄甲”之名,证明着刚才那震撼灵魂的一幕并非虚幻。
> 死寂,再次降临。
> 但这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 轰——!
> 一声沉闷得如同大地心脏跳动的巨响,猛地从溶洞深处传来!
> 紧接着,整个溶洞空间开始剧烈摇晃!
> 比之前帝君兽睁眼引发的地震还要猛烈十倍!
> 穹顶之上,无数巨大的钟乳石如同被巨锤砸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呼啸着砸落下来!
> 地面如同被揉捏的面团般疯狂起伏、开裂!
> 咔嚓!轰隆!
> 涵婓和帝君兽脚下的地面,毫无预兆地向下塌陷!
> 那塌陷并非寻常的岩层碎裂,更像是一个巨大的、隐藏在地底深处的空间突然张开了吞噬之口!
> 坚硬的岩石在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面前,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寸寸崩解!
> “不好!”帝君兽的怒吼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中。
> 他反应极快,在塌陷发生的瞬间,强忍着左臂伤口撕裂般的剧痛和镇压铭文带来的迟滞感,猛地扑向涵婓,熔金色的巨爪试图抓住她。
>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 涵婓只觉脚下一空,失重感瞬间攫住了她!
> 她身上的血灵铠符文瞬间爆亮,试图稳住她的身形,但这突如其来的塌陷范围太大,下坠的力量太猛!
> 她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随着无数崩落的碎石泥土,朝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急速坠落!
> 帝君兽的巨爪擦着她的肩甲划过,带起一溜刺眼的火星。
> “涵婓!”帝君兽目眦欲裂,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庞大的身躯撞开几块坠落的巨石,朝着那吞噬一切的黑暗裂口猛扑下去!
>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岩石碰撞的轰鸣、还有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
> 下坠!
> 无休止的下坠!
> 血灵铠散发的微光在急速下坠的黑暗中,只能照亮周围一小片区域,映照出翻滚的碎石和浑浊的烟尘。
> 涵婓努力蜷缩身体,双臂护住头脸,感受着铠甲传来的强大防护力,将那些砸落的碎石弹开。
> 但这下坠仿佛没有尽头,时间感在绝对的黑暗中变得无比漫长。
> 就在涵婓几乎要被这绝望的坠落感吞噬时,下方突然出现了一片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光!
> 那光芒并非来自地火岩浆,也不是血河的红光,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带着神圣与死寂矛盾气息的柔和白光。
> 光芒的源头似乎就在正下方!
> 下坠的速度太快了!
> 几乎在涵婓看到那片光的瞬间,她的身体就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冰冷的能量屏障!
> 嗡!
>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如同亿万斤海水般瞬间压了下来!
> 神圣!
> 庄严!
> 却又带着一种万物归寂的冰冷与死意!
> 这威压是如此恐怖,如此纯粹,以至于涵婓身上流淌着强大符文的血灵铠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 她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灵魂都在颤抖!
> 噗通!
> 涵婓重重地摔落在一片坚硬冰冷的平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血灵铠的光芒剧烈闪烁了一下才稳定下来。
> 几乎在她落地的同时,轰隆一声巨响!
> 帝君兽庞大的身躯如同陨石般砸落在她身旁不远处,激起漫天烟尘,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显然这下坠和落地对他本就沉重的伤势更是雪上加霜。
> “咳…咳咳…”涵婓艰难地撑起身体,胸口的血玉(此刻已与胸甲核心融为一体)搏动得异常剧烈,传递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仿佛在恐惧,又仿佛在…呼唤?
> 她抬起头,看向那白光的源头。
> 然后,她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 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放大到了极限!
> 他们坠落的地方,是一个巨大无比、风格与上方溶洞遗迹截然不同的地下空间。
> 这里更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埋藏在地心深处的神圣祭坛!
> 空间呈完美的圆形,穹顶极高,镶嵌着无数散发着微弱星光的奇异矿石,如同倒扣的星空。
> 地面由一种非金非玉、触手冰凉、流转着温润光泽的黑色巨石铺就,上面铭刻着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蕴含着宇宙至理的巨大符文阵列。
>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古老、神圣、不容亵渎的肃穆气息。
> 而这片神圣空间的绝对中心,祭坛的核心位置——
> 供奉着一具骸骨。
> 不,不能称之为一具。
> 只有半具!
> 那骸骨自腰部以上缺失,只残留着腰部以下的骨盆和双腿。
> 骨骼并非寻常的森白,而是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晶莹剔透的质感,仿佛由最纯净的光明能量凝聚而成,散发着那笼罩整个空间的柔和白光。
> 即使只剩下半具残骸,即使经历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岁月,这骸骨依旧散发着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俯瞰万古轮回的至高威压!
> 它静静地矗立在祭坛核心的光柱之中,仿佛是整个空间、乃至整个世界的支点!
> 圣骸!
> 圣主的遗骸!
>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涵婓和帝君兽的脑海中同时炸响!
> 而更让涵婓心神剧震的是——
> 她胸口的血玉,不,是她胸甲核心处那枚由血玉化成的血色宝石,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搏动着!
> 嗡!嗡!嗡!
> 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着覆盖她全身的血灵铠发出低沉的共鸣嗡鸣!
> 铠甲表面流淌的无数血色符文,如同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召唤,光芒大放,如同无数道细小的血色溪流,不由自主地朝着祭坛中央那半具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圣骸方向延伸、摇曳!
> 仿佛离家万载的游子,终于嗅到了母亲的气息!
> 仿佛失散已久的血脉,即将重新汇聚!
> 血玉与圣骸之间,一种超越了时空、超越了生死的、源自本源的共鸣,在这沉寂万古的地底祭坛中,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