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真解舟,清辉黯淡,如风中残烛,缓缓驶离那片死寂的星骸坟场。
舟内,林凡道体残破,气息微弱如游丝,眉心一点混沌归源道漩缓缓旋转,散发着温润而浩瀚的归源道韵,勉强维系着他最后一点生机。莫凡、叶清霜、林婉儿、星髓虺四人围护在侧,面色苍白,气息萎靡,方才倾尽本源的相助,令他们也近乎油尽灯枯。众人目光交汇,皆是无言的沉重与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对林凡伤势的深深忧虑。
“师尊…”莫凡声音沙哑,小心翼翼地以自身微弱的心碑道韵,试图温养林凡残躯,却如泥牛入海,难撼其体内那狂暴后归于沉寂的混沌归源之力。
“无…妨…”林凡紧闭的双眸微微颤动,传出一道微弱却清晰的神念,“道种…初…成…反…哺…在…即…待…其…稳…”
他心神沉入体内。
那枚由心碑道源种吞噬墟灭归源死光、熔炼星魔本源、最终在道衍真解碑献祭下涅盘而成的“混沌归源道种”,此刻正悬浮于他破碎的道基核心。道种清光流转,内蕴的混沌星辉、心碑道纹、寂灭归源符文交织缠绕,散发出一种超越过往、凌驾万法的至高道性。道种每一次搏动,都释放出一缕精纯温润的“混沌归源道炁”,如同最细腻的春雨,悄然滋养、修复着他千疮百孔的道体与神魂。
然而,修复的速度极其缓慢。道种初成,其力内蕴,反哺如涓涓细流。更关键的是,林凡的道基本源,早已在之前的连番大战,尤其是最后强行容纳墟灭死光、引动真解碑献祭的过程中,几乎燃烧殆尽。此刻的他,就像一个空有绝世宝库钥匙,却无足够力气推开那扇沉重巨门的旅人。
道舟穿越狂暴的道则乱流,终于回归南离天地。
甫一进入道衍真解界范围,一股悲怆苍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昔日清辉如海、道韵盎然的学宫圣地,此刻满目疮痍。覆盖学宫的“真解界”光幕早已黯淡破碎,仅靠残存的符文勉强维系,界内灵气稀薄,草木凋零。最令人心痛的,是那座矗立于学宫中央的擎天巨碑——道衍真解碑。
碑体之上,蛛网般的裂痕触目惊心,昔日流淌清辉的碑文黯淡无光,整座石碑如同一位耗尽心血、垂垂老矣的巨人,散发着英雄迟暮的悲凉。碑基处,道树九叶尽枯,枝干焦黑,唯有最底部一点微弱的生机在顽强挣扎。
“道碑…本源…几…近…枯…竭…”林婉儿望着残碑,声音哽咽。她能清晰感受到碑内那点微弱的灵性波动,如同风中残烛。
“皆…为…护…道…所…殇…”叶清霜永劫剑心坚韧,此刻也难掩眸中痛色。
星髓虺低伏碑前,发出沉闷悲鸣,星鳞黯淡无光。
莫凡紧握双拳,望着残碑与怀中气息奄奄的师尊,一股沉重的责任感与守护之念油然而生。
“归…来…即…好…”林凡微弱的神念再次传来,带着一丝安抚,“道碑…虽…残…道…种…已…凝…新…天…当…孕…”
他强提精神,引动眉心那点混沌归源道漩。
嗡——!
道漩清光微放,一缕精纯至极的混沌归源道炁离体,如灵蛇般游向残破的道衍真解碑,没入其核心那点微弱的灵性之中。
奇迹发生了!
那缕道炁如同投入死灰的星火,瞬间点燃了碑心残存的灵性!残碑剧烈震颤,碑体裂痕处,竟有点点温润的“混沌星屑”渗出,如同拥有生命般,开始缓慢地弥合裂痕!虽然速度极慢,范围极小,但那枯竭的碑体,确确实实开始焕发出一丝微弱的生机!
更令人惊喜的是,碑基处那株枯死的道树,根部接触到逸散的混沌归源道炁,焦黑的枝干竟微微颤动,一点嫩绿的新芽,顽强地顶破焦皮,悄然萌发!
“道碑…复…苏…之…机!”莫凡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宗…主…道种…之…力…竟…能…孕…养…道…碑…”林婉儿泪光闪烁。
“此…乃…新…生…之…始…”叶清霜剑心通明,感受到那缕道炁中蕴含的创生伟力。
“非…吾…之…力…乃…道…种…与…道…碑…本…源…同…出…道衍…真…解…故…可…相…哺…”林凡神念解释,带着一丝欣慰,“然…道种…初…成…反…哺…微…弱…道碑…复…苏…非…一…日…之…功…”
他顿了顿,神念扫过众人:“吾…道…体…残…破…需…闭…死…关…融…道…种…重…塑…道…基…此…间…学宫…重…建…道统…延…续…皆…托…付…尔…等…”
“弟子(属下)定不负师尊(宗主)所托!”四人齐声应诺,声音铿锵。
林凡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心念引动,道衍真解舟清光一闪,将其残躯送入道碑核心深处——那片由残存碑灵守护的、相对稳固的“心碑秘境”之中。秘境之内,混沌归源道种清光大放,缓缓沉入秘境本源,开始鲸吞秘境内残存的稀薄道则与灵气,同时释放出更为磅礴的混沌归源道炁,反哺秘境,滋养残躯。
秘境外,莫凡四人相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决然。
“传令!”莫凡立于残碑之前,声音响彻学宫,“即日起,学宫封山百年!外御强敌,内修己身!”
“叶清霜长老,执掌‘永劫剑阁’,统御战堂,修复护山大阵,清剿学宫周边因劫气滋生的邪祟妖物,护卫山门!”
“林婉儿长老,执掌‘青莲丹殿’,统御丹堂、药圃,培育灵药,炼制疗伤、固本丹药,滋养地脉,复苏灵机!”
“虺尊,坐镇‘星髓武堂’,统御体修弟子,修复殿宇,加固地脉,以星髓道则梳理学宫地气!”
“吾,暂代宗主之职,坐镇道碑,参悟心印,沟通秘境,助师尊疗伤,并主持道碑复苏大计!”
“其余弟子,各司其职,勤修不辍!待宗主出关,道碑重光,便是我道衍学宫,涅盘重生,光耀新元之时!”
令下如山!
残破的道衍学宫,如同沉睡的巨人,开始缓缓苏醒。
叶清霜白衣染尘,永劫剑意却愈发凝练。她率剑阁弟子,剑光如虹,斩灭学宫外围因劫气滋生的“蚀灵阴魔”、“污秽地煞”,修复破损的“九宫锁灵大阵”阵基。每一次挥剑,剑意都在劫后余烬中淬炼得更加纯粹。
林婉儿青莲道域虽损,净世之心未改。她引残存的地脉灵泉,以青莲秘法净化污浊,在焦土之上开辟出新的“蕴灵药田”,播撒灵种。更以丹心为引,炼制“归源固本丹”、“养魂安神散”,分发给受伤弟子,温养众人道基。
星髓虺盘踞于崩塌的殿宇废墟之上,混沌星鳞道纹明灭。它引动地底深处残存的星髓之力,以妖尊伟力,移山填壑,重塑主殿根基。星髓道则所过之处,破碎的灵脉被强行续接,紊乱的地气被缓缓抚平。
莫凡则日夜盘坐于道碑之下。他眉心道衍心印清光流转,一边以心碑道则温养残碑,引导那微弱的混沌归源道炁修复碑体;一边心神沉入心印,感悟林凡留下的道衍真解与寂灭归源真谛,修为在守护与感悟中稳步精进。
时光荏苒,百年光阴如白驹过隙。
道衍学宫,已非昔日劫后废墟。
残破的殿宇早已修复,虽不复往日辉煌,却更显古朴厚重。九宫锁灵大阵重新运转,清光流转,虽不及真解界玄妙,却也固若金汤。药田葱郁,灵药飘香,灵气虽未复鼎盛,却也足够弟子修行。更重要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百折不挠的道韵,已深深融入学宫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弟子心中。
道衍真解碑的变化最为显着。
百年温养,碑体裂痕已弥合大半,虽仍有狰狞疤痕,却不再有崩解之危。碑面清辉复现,虽远不及从前浩瀚,却温润坚韧,如溪流潺潺,滋养一方。碑基处,那株新生的道树已亭亭如盖,枝繁叶茂,青翠欲滴,叶脉流淌着淡淡的混沌星辉,散发着勃勃生机。树冠之下,点点蕴含道则真意的“道衍灵露”垂落,成为弟子们争相感悟的机缘。
这一日。
道碑核心,心碑秘境深处。
沉寂百年的混沌归源道种,清光骤然大放!道种搏动如雷,一股圆满、永恒、凌驾万法的至高道韵轰然爆发!
盘坐于道种之下的林凡残躯,猛地一震!
百年积累的混沌归源道炁如怒海倒卷,疯狂涌入其四肢百骸!破碎的道基在道炁冲刷下重塑、新生!龟裂的道体如枯木逢春,裂痕弥合,肌肤流淌出温润如玉的混沌宝光!萎靡的神魂在道韵滋养下,迅速壮大、凝实,识海之中,混沌星河流转,心碑道纹永恒!
“道…基…重…塑…道…体…归…源!”
林凡紧闭百年的双眸,倏然睁开!
眸中,混沌星河流转,心碑道纹沉浮,寂灭归源真意内蕴,再无半分萎靡,唯有历经万劫、返璞归真的深邃与浩瀚!其气息,虽未刻意释放,却已自然引动秘境道则共鸣,空间为之凝滞!
他缓缓起身,残破的道袍无风自动,一步踏出,已至秘境之外。
道碑之下,正在盘膝感悟的莫凡心有所感,猛地抬头!
只见道碑清辉大放,碑文“道衍真解”四字光华流转,一道身影自碑心清光中缓缓走出。
青衫依旧,容颜如昔,然气质已截然不同。温润如玉,却又深邃如渊;平和淡然,却又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的伟力。正是林凡!
“师尊!”莫凡狂喜,伏地叩首。
“恭迎宗主出关!”叶清霜、林婉儿、星髓虺及所有感应到气息的弟子,无论身在何处,皆朝着道碑方向,激动跪拜,声震云霄!
林凡目光扫过焕然一新的学宫,扫过气息精进的众人,最终落在莫凡身上,眼中满是欣慰。
“百…年…守…护…道…统…不…绝…尔…等…皆…为…道…衍…功…臣…”
他抬手虚扶,一股温润道力将众人托起。
“劫…波…渡…尽…新…元…已…启…”
“此…碑…此…树…即…为…新…天…之…基…”
“道衍…薪火…当…永…续…不…熄…”
他并指如剑,点向道碑。
碑心清辉汇聚,于碑前虚空,凝成一座由混沌归源道则构筑的“道衍归源台”。台分九阶,阶面流淌道则真文。
“自…此…日…起…吾…于…此…台…开…讲…混…沌…归…源…大…道…”
“凡…我…道…衍…门…人…皆…可…来…听…”
道音纶纶,如春风化雨,洒落学宫。
新生的道树青叶摇曳,洒落点点蕴含生机的道衍灵露。
道衍学宫,历经万劫,终迎新生。一个属于混沌归源、道衍永续的新纪元,在林凡平静而深邃的目光中,在万千弟子充满希望与崇敬的注视下,正式开启。苍穹之上,一缕初生的朝阳刺破云层,将温暖的光芒,洒满这片劫后重生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