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碗汤，丫头。\"顾老爷子将空碗推向唐糖，脸色比平时红润许多，\"这山药排骨汤炖得不错。\"
唐糖笑着接过碗：\"爷爷喜欢就好，我特意请教了林叔做法。\"
这是老爷子\"突击检查\"的第三天。
自从那早的突然袭击后，老爷子似乎对他们的婚姻状况放心了不少，但依然赖在别墅不走，美其名曰\"监督你们好好吃饭\"。
顾承砚坐在餐桌另一端，安静地吃着饭，偶尔抬头看一眼唐糖和爷爷的互动。
他今天戴了唐糖送的猫咪袖扣，在灯光下偶尔闪烁出蓝色的微光。
\"承砚，\"老爷子突然开口，\"苏家那边...\"
话没说完，老爷子的脸色突然变了。
他皱起眉头，左手不自觉地捂住胸口，右手撑住桌子，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爷爷？\"顾承砚立刻放下筷子。
唐糖的反应更快。
她一个箭步冲到老爷子身边，扶住他的肩膀：\"爷爷，哪里不舒服？胸口疼吗？\"
老爷子点点头，额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
顾承砚立刻起身要去拿手机，却被唐糖一把拉住：\"先别叫救护车，可能是心绞痛。爷爷，有随身带药吗？\"
老爷子艰难地指了指外套口袋。
唐糖迅速摸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硝酸甘油：\"含在舌下，不要吞。\"
顾承砚站在原地，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无措。
唐糖转头对他喊道：\"别愣着！去拿血压计和听诊器，你书房医疗柜里有！\"
这句话像是一道指令惊醒了顾承砚。
他快步上楼，不到一分钟就拿着医疗设备回来了。
唐糖已经帮老爷子半躺在沙发上，解开领口，正在按摩他手腕内侧的穴位。
\"血压。\"唐糖简短地说，同时将听诊器塞给顾承砚。
两人配合默契得像多年的医疗搭档。
顾承砚量血压，唐糖则观察老爷子的面色和呼吸频率。
\"158\/90，心率102。\"顾承砚报出数据，声音已经恢复冷静，但手指微微发抖。
\"比想象的好。\"唐糖松了口气，\"爷爷，这是第一次发作吗？\"
老爷子含着眼药，微微摇头。
唐糖会意，继续按摩他手上的内关穴：\"放松，深呼吸...对，就这样...\"
顾承砚站在一旁，目光在唐糖熟练的动作和爷爷逐渐缓和的面色之间来回。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唐糖—
—冷静、专业、充满决断力，与平时那个爱笑爱闹的女孩判若两人。
十分钟后，老爷子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
唐糖轻轻拭去他额头的汗水：\"好点了吗？要不要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
老爷子摆摆手：\"老毛病了...休息就好。\"
他看向顾承砚，\"你找了个好媳妇。\"
顾承砚的耳根微微发红，没有接话。
唐糖则忙着收拾医疗用品，假装没听见。
\"我去给爷爷倒杯温水。\"她快步走向厨房，心跳快得不正常。
\"媳妇\"这个词从老爷子嘴里说出来，莫名让她脸颊发烫。
厨房里，唐糖深呼吸几次才平静下来。
当她端着水杯回到客厅时，听到顾承砚和老爷子低声交谈。
\"...什么时候的事？\"顾承砚问。
\"去年体检发现的。\"老爷子声音虚弱但清晰，\"轻微冠状动脉狭窄，医生说控制得好就没事。\"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老爷子哼了一声，\"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唐糖故意踩出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顾承砚立刻上前接过水杯，两人的手指在杯壁相触，又同时像触电般缩回。
\"谢谢。\"顾承砚低声说，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你...懂医？\"
唐糖摇摇头：\"只是在福利院长大，照顾过不少有慢性病的老人。\"
她轻描淡写地带过，但顾承砚知道那背后一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老爷子看看孙子，又看看唐糖，突然说：\"我累了，想休息。\"
\"我扶您回房。\"顾承砚弯腰想扶起爷爷。
\"不用。\"老爷子摆摆手，\"你们俩...今晚得有人守着我吧？万一再发作...\"
唐糖立刻说：\"我来守夜。我在福利院经常值夜班。\"
\"不行。\"顾承砚皱眉，\"明天你还要上班。\"
\"爷爷更重要！\"唐糖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赶紧补充，\"我是说...顾董的健康...\"
老爷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丫头留下。承砚，你也别争了，都留下。\"
就这样，当晚唐糖和顾承砚在老爷子卧室外的起居室里轮流守夜。
顾承砚坚持让唐糖先睡，自己则坐在沙发上看护。
凌晨两点，当唐糖来换班时，发现他还保持着笔直的坐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监控仪器。
\"去睡吧。\"唐糖轻声说，\"我来看一会儿。\"
顾承砚摇摇头：\"我不困。\"
唐糖在他身边坐下，两人肩并肩守着寂静的夜晚。
监控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老爷子在里屋睡得安稳。
\"今天...谢谢你。\"顾承砚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如果不是你...\"
\"爷爷会没事的。\"唐糖安慰道，\"你有给他安排定期体检吗？\"
顾承砚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自责：\"我不知道他有心脏病。\"
唐糖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住顾承砚的手：\"不是你的错。\"
顾承砚的手温暖而干燥，掌心有一层薄茧。
他没有抽回手，而是慢慢翻转手掌，与唐糖十指相扣。
\"你在福利院...\"他顿了顿，\"经常照顾病人？\"
唐糖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嗯。我们那儿有位李奶奶，有严重的心衰。我12岁就开始帮她测血压、喂药...\"
她笑了笑，\"后来她走了，把她的医学书都留给了我。我没事就翻翻，想着以后也许能当护士。\"
顾承砚静静听着，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这是唐糖第一次主动提起她在福利院的生活，那些他只在资料上看过的片段，此刻从她口中说出来，带着温度与重量。
\"为什么不学医？\"他问。
\"学费太贵。\"唐糖耸耸肩，\"金融奖学金多嘛。\"
她说得轻松，但顾承砚能想象那个十几岁的女孩是如何在现实面前做出妥协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唐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书房那些医学书......？\"
顾承砚的手指微微收紧：\"大部分是我的。父亲去世后，我...放弃了医学。\"
\"为什么？你明明那么优秀...\"
\"责任。\"顾承砚简短地说，但唐糖听出了其中的复杂情绪。
她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但你还在看医学期刊，还在关注最新研究...你从来没真正放弃过，对吧？\"
顾承砚转头看她，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唐糖脸上，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女孩，看人的眼光竟如此敏锐。
\"嗯。\"他轻声承认。
唐糖笑了，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闪发亮：\"我就知道。你给橘子处理伤口的手法太专业了，一看就是练过的。\"
顾承砚嘴角微扬：\"观察力不错，唐护士。\"
\"那当然！\"
唐糖得意地晃晃脑袋，突然压低声音，
\"其实我知道你每天晚上都偷偷看医学论文...有次我起夜，看见你书房灯还亮着...\"
顾承砚挑眉：\"你偷看我？\"
\"谁、谁偷看了！\"唐糖结结巴巴地反驳，\"我只是...碰巧路过！\"
两人小声斗嘴的样子像极了真正的情侣。
里屋的门缝下，一双老练的眼睛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又悄悄合上。
天亮时分，唐糖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靠在顾承砚肩上，身上盖着他的西装外套。
顾承砚依然保持着笔直的坐姿，但头微微偏向她这边，呼吸均匀。
唐糖轻轻抬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他的睡颜。
没有眼镜的遮挡，顾承砚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密的阴影，嘴角放松时竟带着一丝孩子气的柔软。
\"看够了吗？\"顾承砚突然开口，眼睛却没睁开。
唐糖像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赶紧坐直身体：\"我、我没看...\"
顾承砚睁开眼，金棕色的眸子在晨光中像融化的琥珀。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
\"咳！\"老爷子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我醒了！有没有人管管病人啊？\"
唐糖和顾承砚同时弹开，一个去倒水，一个去拿药，默契地忙碌起来。
早餐时，老爷子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
他看看埋头喝粥的唐糖，又看看一脸严肃的顾承砚，突然说：\"我打算搬回去住了。\"
顾承砚抬头：\"您的身体...\"
\"有家庭医生看着，死不了。\"老爷子摆摆手，
\"再说...\"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你们小两口也需要私人空间。\"
唐糖一口粥呛在喉咙里，咳得满脸通红。
顾承砚则面不改色地递给她一张纸巾，但耳根已经红透了。
老爷子离开前，把顾承砚叫到书房谈了很久。
唐糖在厨房帮林叔收拾餐具，心不在焉地擦着同一个盘子。
\"少夫人，\"林叔突然开口，\"老爷很喜欢您。\"
唐糖手一滑，盘子差点掉在地上：\"林叔别这么叫我...我们...\"
\"我知道，合约婚姻。\"
林叔神秘地笑了笑，
\"但有些东西，合约里可写不出来。\"
唐糖不明所以，直到她看到顾承砚送老爷子出门时，老爷子拍了拍孙子的肩，说了句\"这丫头不错\"，而顾承砚没有像往常一样反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那一刻，唐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甜甜的感觉从胸口蔓延开来。
送走老爷子后，别墅恢复了平静。
顾承砚去公司开会，唐糖则请了半天假在家整理医疗记录。
下午，她收到一条短信：
「K：爷爷的体检报告发你了。晚上七点，后院。」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唐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回复：
「收到，顾医生~」
放下手机，唐糖哼着小曲翻开体检报告，没注意到自己脸上的笑容有多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