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告诉你吧学姐,那一次是我拿了傅景澄的手机给你打的电话,他压根不知道他说的话会被你听到,通话记录事后也被我删掉了,一切都干干净净没有痕迹,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做事很谨慎的。”
我听得气不打一处来,“这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阮妍双的语气听起来像一团黏糊糊的树脂,不止要封住我的口鼻,还要将我整个人都淹没,像封住无力挣扎的虫子那样封住我,“这不正是学姐你关心纠结的事吗?”
她的声音得意洋洋,“你一直都很费解,傅景澄为什么要那么对你,前段时间你知道了其中一个原因——为了应付他父亲的猜忌,你第一反应肯定想为他过去做过的所有事开脱,毕竟你实在是太爱他了。”
恶心。
阮妍双肆无忌惮揣测我很恶心,但更令我感到恶心的是……我竟然没办法反驳阮妍双的话。
因为当时我真的是这么想的,即使我没有这么做,但我就是这么想的……
“我好心提醒学姐你这件事,就是为了让你明白,如果说之前傅景澄对你态度恶劣都是在演戏,这通电话他可是毫不知情,但他还是回应了我的话。”阮妍双的笑声越来越大。
“演戏也得在观众面前演才有意义吧,南霜学姐你觉得傅景澄当时是什么意识呢?”
听完这一席话我如遭雷击。
合情合理、有逻辑,因此我无法反驳。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发颤,“你是想说傅景澄喜欢你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又不是你,才不会像只摇尾乞怜的狗一样,对着傅景澄献媚,自然也不会在意他的喜欢到底有几斤几两。”
只是听声音我就能想象出阮妍双在奢华皮椅里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
浑身骨血好像都失去了温度,被她用侮辱到如此程度,我杀人的心都有,但当下我想千刀万剐的人却并不是阮妍双,而是我自己。
阮妍双现在能这么毫无限度地作践我,正是因为我之前就是这么毫无底线地作践我自己的。
为了一份虚无缥缈的爱,我卑微到尘埃里,阮妍双说得对,从前的我和摇尾乞怜的狗有什么分别!
别说阮妍双瞧不起我,我都想穿越回从前,狠狠揍自己一顿。
建议恋爱脑入医保已经没用了,建议恋爱脑入刑才是正经事。
阮妍双的话虽然冒犯,但也让我弄清了一件事:
她绝不是因为傅景澄才这么对我的,她现在的态度已经相当明显了,她对傅景澄不感兴趣、甚至相当不屑,否则她现在用这么难听的话骂我,不也是在骂她自己吗?
可这就更说不通了,我跟她之间的联系,除了傅景澄根本就没有其他任何东西能让她针对我。
傅景澄就是我和她之间唯一的联系啊!
我百思不得其解。
凡事总讲一个“理”字,只有疯子做事才不讲缘由、全凭心情,阮妍双很多时候确实看起来神经兮兮、又疯又癫的,但我能感觉到,那绝对只是她要达成目的的表象,不是真实的她。
阮妍双这么对我,一定有某种原因。
我被她那句“摇尾乞怜的狗献媚”狠狠刺激到了,努力深呼吸才克制住自己不去抢司机的方向盘。
但凡我今天是一个人开车在路上,遇到阮妍双这么挑衅,我一定会开车直接把她撞飞。
不能只她一个人发疯,大家一起疯啊!
发疯多痛快啊!
“你还真是够不怕死的。”我冷冷说着,阮妍双却不以为意,“死本来就没什么好怕的。”
顿时,我只感到一拳打在棉花上。
阮妍双这样的人,我到底能拿她怎么办……她比无赖还要无赖,而且根本没有任何弱点。
之前我仗着顾安的权势恐吓她,也仅仅只让她老实了一段时间而已。
她明明还有把柄捏在我手里,却还能嚣张到如此地步……
我控制不住发问,带着真心实意的不解。
“你就不怕我找云老爷子立刻兑现那个惩罚?”
阮妍双轻笑一声,“怕啊,只不过我怕的不是你,善良如学姐你,又能想出什么可怕的惩罚呢?你除了会干巴巴地说一句让我付出代价、让我坐牢,你根本说不出来别的东西。”
她的语气相当嘲讽,“你肯定不知道,伤害别人也是一件需要练习的事,一开始一点点很小很小的事,就比如为了逃避责任撒个小谎,都会觉得良心不安,到后来逐渐精进逐渐强大,对着人捅刀子也能面不改色。”
阮妍双畅快道:“南霜学姐你肯定是不知道这种感觉的。”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我黑着脸,不知道她语气里的优越感从何而来。
“错了,这可是大好事。”阮妍双言笑晏晏,“因为现在的生存法则就是这样,能毫无心理负担伤害他人的人,往往会活得很好,我和学姐你的对比,不就是铁一样的事实吗?”
作恶还作出荣誉感了,阮妍双的脑回路我是真搞不懂。
但这话的确有些扎心,数次陷入险境孤立无援的人是我,不是阮妍双;高高在上、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人是阮妍双,不是我。
阮妍双活得有多痛快,我活得就有多憋屈。
我不免感叹,但同时我也知道一个道理:人生在世,绝不只是为了痛快才活着。
为了痛快所以不顾他人感受、为了痛快所以不计任何后果,那样随意发泄最原始的欲望,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或许阮妍双愿意当禽兽,我可不愿意。
不过既然她已经一点余地都不留给我,明晃晃向我宣战,我也没必要再对她怀有最基本的同情心。
让我不痛快,就是她需要为之努力的事业是吧?很好,哪怕只是为了回敬她这份决心,我也得努力开动脑筋,让自己变成世界上最恶毒的人、让她受到惩罚。
说时迟那时快,我灵机一动,瞬间就想到了针对阮妍双的恶毒法子。
无论什么人,只要攻击他或她最在意的地方,这法子都是恶毒至极。
阮妍双贪慕虚荣、阮妍双自恋成狂。
毁掉她优渥的生活条件,还是毁掉她引以为傲的外貌条件?只有从这些浅显的东西入手,我才能击溃阮妍双强大的精神。
别看这都是很表面的东西,但往往表面的东西才能要人命。
我很快作出决定,并把这个惩罚转告给云老爷子。
悬在阮妍双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我耐心等着,透过车后面的玻璃定定看着白车。
“刺啦”的刺耳声,像一把刀刺破我的耳膜,白车猛然停下,轮胎在马路上擦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一眼望过去,像有人用刀刻下的笔直痕迹。
白车生涩滑动一段距离,停下,彻底停下,让我想到斗败了、偃旗息鼓的公鸡。
因为我给阮妍双选定的惩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