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还在外面鬼哭狼嚎。
地下室里。
微弱的光线照着宴宁苍白的脸。
她咬着嘴唇,心口像压了块大石头,闷得喘不过气。
全是因为她。
要不是为了推开她,谢淮野怎么会陷入昏迷,一动不动?
那根大木头本该砸在她身上的!
是他,硬生生挡开了她。
自己却被砸中了后脑勺。
宴宁鼓起勇气,想上前看看他。
哪怕只是擦擦他脸上的灰土也好。
“滚开!”
一声尖利的斥骂炸响。
苏沐瑶像护崽的母兽,猛地冲过来。
狠狠一把将宴宁推了个趔趄。
“别用你的脏手碰淮野哥哥!都是你!你这个扫把星!”
宴宁踉跄着站稳,喉咙堵得发酸。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沐瑶骂得对,都是她的错。
她垂下头,不敢看任何人。
“苏沐瑶!你讲不讲理啊!”
孙无羁看不下去了。
他一步跨到宴宁身前,像座小山,“谢淮野救人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是个爷们,看不得宴宁那么瘦弱被砸死!”
“你凭什么在这儿撒泼?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吗?”
“你懂什么!”
苏沐瑶气得眼睛都红了,指着宴宁,“要不是她……”
“够了!”
一直沉默的言十四猛地站起来,声音不高,却带着几分威严:
“吵什么吵!谢淮野还昏迷不醒!你们想把地下室掀了,让台风也进来吗?都安静点!”
苏沐瑶狠狠剜了宴宁一眼。
她不甘心地“哼”了一声,气呼呼地坐回谢淮野旁边。
她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擦去谢淮野额角和脸颊的泥污。
宴宁默默退到角落。
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
她把自己缩成一团,头埋在膝盖里。
她的手指抠着地上的尘土。
心里像被无数根针扎着。
密密麻麻的疼。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脏,痛得她几乎蜷缩起来。
她甚至不敢再去看谢淮野毫无血色的脸。
看一眼,心就碎掉一块。
地下室上面。
台风还在疯狂地咆哮,像要把整个世界撕裂。
时间一点点爬过去。
每一秒都那么漫长。
终于,地下室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淮野哥哥!”
苏沐瑶第一个发现,惊喜得差点跳起来,“你醒了!太好了!你吓死我了!”
她一把抓住谢淮野刚抬起的手,紧紧握住。
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醒了醒了,人没事!”
“太好了!谢天谢地!”
大家立刻围拢过去,紧张又带着希望地看着他。
宴宁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
她看到谢淮野睁开了眼睛,眼神却有些茫然。
她下意识地想起身。
但想了想,她又缩了回去,只敢远远地看着。
把自己藏在人群最边缘的阴影里。
谢淮野的目光在围着他的人脸上慢慢扫过。
他似乎有些困惑。
然后,他缓慢地把自己的手,从苏沐瑶紧握的双手中抽了出来。
“淮野哥哥?”苏沐瑶愣住了。
接着,谢淮野抬起那只刚抽出来的手。
有些费力地指向了人群外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所有人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
聚焦在角落里的宴宁身上。
宴宁完全懵了,像被钉在原地。
谢淮野的嘴唇动了动。
干裂的唇瓣摩擦着,发出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
“宴宁……”
宴宁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攥住了。
“我在!”
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踉跄着穿过人群。
扑到谢淮野身边,把耳朵凑近他的唇边。
下一秒。
她听到了让她,也让所有人瞬间石化的下一句:
“姐姐。”声音低沉好听。
“啊?什么?”
宴宁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台风吹坏了耳朵。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全听见了。
整个地下室,死一般的寂静。
连外面的风声似乎都小了一瞬。
姐姐?!
谢淮野醒来第一句话,居然是叫宴宁……姐姐?!
孙无羁手里的半瓶水“哐当”掉在地上。
言十四推了推滑落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满是震惊。
苏沐瑶更是如遭雷击。
难以置信地看看谢淮野,又看看宴宁。
谢淮野似乎没觉得有任何不对。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动作笨拙得像个小孩子。
宴宁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中。
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
刚一扶稳,谢淮野就像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
整个人软软地地靠进了宴宁的怀里。
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
他的手臂甚至还带着点依恋,轻轻环住了宴宁的胳膊。
然后。
他用一种所有人都从未听过的。
带着浓浓依赖的小男孩的语调,蹭着宴宁的肩膀,小声嘟囔道:
“宴宁姐姐……我的头好痛痛啊……你别走,别离开我……”
空气彻底凝固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
宴宁僵硬地抱着怀里像小动物般依赖她的高大男人。
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喷在颈侧。
大脑一片空白。
谢淮野他好像……不只是醒了,他的脑子也出问题了?
而且,他好像只认她?还把她当成了……姐姐?
孙无羁使劲揉了揉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我的老天爷,我没眼花吧?”
他指着谢淮野,声音都变调了,“谢少他这么高大帅气一个人,现在是在……对着宴宁撒娇?!”
靠在墙边的齐明浩也看傻了,喃喃接话道:
“不止是撒娇,你们觉不觉得,他醒了之后,整个人怪怪的?”
他皱着眉头,努力找词形容,“那眼神,那动作简直就是个小孩子啊!”
一直沉默观察的冯军,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
他推了推眼镜,声音低沉下来:
“大脑受到重击,确实可能引发严重问题。我在警察局里见过很多案件,也有类似这样的。
“有一种情况,大脑为了保护自己,会强行关闭受损区域。”
“结果就是,记忆丢失,甚至心智退化。”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落在抱着宴宁胳膊的谢淮野身上:
“现在看来,谢淮野很可能失去了大部分记忆,退回到了……大概八岁左右的心智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