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姝轻笑出声,腕间金镶玉镯磕在桌沿。她忽然伸手掐住春喜下巴,指甲盖上的凤仙花汁红得刺眼:“蠢货,毒药自然要留给旁人用。”
春喜浑身一颤,瓷瓶险些脱手。
“用量少不打紧,若吃上三五月…”卫云姝松开手,掏帕子擦指尖,“先是掉头发,接着指甲发黑,最后七窍流血——不过那时候,你早该成为尊贵的世子夫人了。”
春喜反而松了口气,把瓷瓶往衣襟深处塞。这些日子世子爷连正眼都不瞧她,晏茉那贱人倒是一天比一天得意。
她摸着瓶身冰凉的釉面,忽然冷笑:“公主如今倒想起奴婢了?当初奴婢劝您别跟世子赌气,您可是赏了奴婢二十个耳刮子。”
窗棂外传来秋蝉嘶鸣。
卫云姝霍然起身,织金裙摆扫落茶盏。她居高临下盯着春喜,忽又绽开笑靥:“本宫不过想看狗咬狗。晏茉算什么东西?要斗就得见血才热闹。”
春喜刚要反驳,就见夏欢作势要来夺瓷瓶。
她慌忙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奴婢糊涂!求公主赐教!”
“记住,是你自个儿想往上爬。”卫云姝扶正鬓边摇摇欲坠的步摇,“明日此时,教你推拿手法。这几日多吃猪蹄,身上没二两肉,怎么勾男人?”
春喜瘫坐在地时,听见外头传来秋平的声音。
她扒着窗缝偷看,见守院嬷嬷正对着卫云姝点头哈腰,腰间荷包鼓鼓囊囊往下坠。
“嬷嬷费心。”卫云姝声音顺着穿堂风飘进来,“春喜虽是个不成器的,好歹要做世子屋里人。这双手总不能糙得像老树皮,您说是不是?”
老嬷嬷连声称是,转头进屋时脸上褶子都笑开了花。春喜盯着铜镜里自己枯黄的手指,突然抓起妆台上的杏仁膏拼命往手上抹。
外头脚步声渐远,夏欢忍不住嘀咕:“公主何必给那老货银子?”
卫云姝抚过廊下开败的月季,指尖沾了层薄灰:“捧得越高,摔下来才越疼。春喜如今越风光,来日事发时…”她吹散指尖灰尘,“世子才会越恶心。”
秋平捧来铜盆伺候净手。卫云姝望着水中晃动的面容,忽然想起春喜方才拼命藏瓷瓶的模样。
那瓷瓶里装的哪里是毒药?不过是掺了巴豆粉的珍珠丸。真正的剧毒,早抹在瓶口那圈鎏金纹上了。
摘星院里,春喜正对着铜镜解衣带。她学着晏茉平日走路的姿态,却在看见腰间赘肉时泄了气。
窗外老嬷嬷端着猪蹄汤进来,油腻腻的香气让她作呕,却还是捏着鼻子灌下去。
……
暮色染红惊鸿苑的琉璃瓦时,司徒长恭掀翻了第三张诊案。药童抱着碎瓷片夺门而出,廊下候诊的郎中们面面相觑——这位齐国公世子左臂光洁如初,连道疤都寻不见,怎就非说经脉受损?
“滚!都给本世子滚!”司徒长恭踹飞脚凳,望着满地药渣忽地冷笑。
卫云姝那日的眼神他记得真切,像极了围猎时盯着麋鹿咽喉的雪豹。
惊鸿苑的朱漆门在暮色中紧闭。
“砰!”楠木门栓应声断裂。洒扫丫鬟惊得摔了铜盆,水渍蜿蜒着漫过青砖缝里的苔藓。
司徒长恭掠过瑟瑟发抖的众人,玄色披风卷起案头未干的墨迹:“卫云姝呢?”
“回世子话,”小丫鬟盯着他腰间晃动的螭纹玉佩,“公主去了摘星院。”
春喜跪坐在蒲团上,铜盆里的温水漫过手腕。
卫云姝临行前的话在耳畔回响:“水要泼得巧,既要湿透衣襟,又不能冻僵指尖。”她望着铜镜中精心描画的远山眉,忽地将整盆水浇在肩头。
司徒长恭踏进院门时,正撞见春喜捧着铜盆踉跄而出。
夕阳穿透她湿透的素纱裙,勾勒出腰间系着的石榴红汗巾子——那是卫云姝及笄礼上赏的,原是一对。
“放肆!”司徒长恭攥住春喜手腕,却在触及她冰凉的肌肤时怔住。
水珠顺着少女锁骨滑进衣领,恍惚与记忆中某个雪夜重叠。那日卫云姝策马归来,狐裘领口也凝着这般晶莹的冰碴。
春喜仰起脸,睫上水珠将落未落:“世子恕罪!”话音未落,喉间忽地收紧。
司徒长恭掐着她脖颈按在影壁上,目光掠过她怀中露出的药瓶:“你也配用惊鸿苑的东西?”
“妾、妾身习得推拿之术...…”春喜艰难喘息,袖中滑出卫云姝给的玉容膏。
幽香散开的刹那,桎梏骤松。
她跌坐在地,望着司徒长恭暴戾中掺着希冀的眼神,忽然懂了卫云姝那句“男人最吃这套”的深意。
春喜攥着袖口的指尖发白,眼看玄色衣摆即将掠过门槛,忽然颤声:“世子若想治左臂......妾身或可代劳。”
司徒长恭猛然顿步,腰间玉佩撞在门框上发出脆响。
他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动春喜湿透的裙角,素纱紧贴肌肤透出里头石榴红的汗巾——与卫云姝昨日系在窗棂上的如出一辙。
“你?”他捏住春喜下颌,迫使她抬头。水珠顺着少女脖颈滑进衣领,在锁骨处积成小小的水洼。这般情态,倒与那年围猎时坠马的卫云姝有七分相似。
春喜忍着疼挤出泪花:“公主侍奉太后时,妾常帮着记穴位图。”她故意露出腕间淤青,那是前日被老嬷嬷用火钳打的,“世子若不信,容妾试半柱香时辰。”
廊下残阳穿透素纱裙,勾勒出春喜纤细腰肢。司徒长恭松开手,喉结滚动:“更衣。”
春喜垂首掩住得色,湿衣贴着脊背缓步挪向屏风。
铜镜映出她褪衣时颤抖的肩头——这招是跟卫云姝学的。
“还不快些!”司徒长恭叩着案几,目光却黏在屏风上晃动的剪影。
春喜故意让纱衣从肩头滑落,露出卫云姝赏的茉莉香膏:“劳烦世子......递下药油。”
瓷瓶递来的瞬间,她“失手”打翻药油。琥珀色的液体漫过司徒长恭指尖,春喜慌忙去擦,发间茉莉香混着药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这香方她偷学了三载,今日终得用上。
春喜裹着藕荷色薄纱从屏风后转出来,衣料滑得能淌下水。
外罩的粉纱在烛火下泛着肉色光晕,走动时隐约透出杏色里衣,倒像是裹了层蜜糖的人参果。
“请世子褪下左袖。”她指尖点在紫檀木椅扶手上,指甲盖泛着新染的蔻丹红。